二十七歲那一年,他第一次感覺到死神的近在咫尺。
他正一如既往地吃着晚飯,鮮美大塊的烤雞肉沒有引起他絲毫的食慾--自從被她不留情面地關上大門後,他變得對一切美食都索然無味,對一切事物也都漠不關心。在這天晚上賓客眾多的飯席上,他全程一言未發,飛快完成了晚餐便獨自匆匆離開,仿佛自己只是不慎闖這個世界的外來者。
他如行屍走肉般把盛着殘羹剩骨的飯碗端往洗碗盤,沒有點起燈。廚房一側低矮淺窄的木架上,爐子正在給一鍋鮮湯緩緩加熱,蒸汽夾着雞肉和玉米的氣息騰騰冒起。他與爐子擦肩而過,瞧都沒有瞧它一眼,絲毫不曾想過,就在下一瞬間,這鍋香氣四溢的雞湯竟差點要了他的命。
隱藏於黑暗中的一攤積水如法術般變走了地磚僅有的摩擦力,他剛邁出了右腳,身體便猛然向後滑去,膝跳反射完全沒有制止他滑倒的勢頭,緊接的兩個碎步踢在面前的木櫃門上,卻只是徒添了痛感。眼看盛放湯鍋的木架將被自己的身體壓翻,眼看自己將被沸騰的湯水燒死--如同無數個仲夏之夜裡被他以沸水焯死的蟑螂那樣--在恐懼和垂死的絕望中,那隻因曾經的骨折而永久變形的左手勉強抓住了洗碗盤的邊緣,右手裡的飯碗則應聲墜落,巨大的響聲嚇走了窗前一閃而過的死神,並將在未來的許多年裡,如神諭般一直在他的耳際迴蕩。
然而廚房的聲響沒有中斷客廳裡熱火朝天的交談,仿佛從未傳進席上賓客們所在的那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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