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星期日。清晨，我如常來到氹仔單車徑練習配速長課，那是我今年才新近開發的路線。踏入5月，氣溫一天比一天高，日出一天比一天早，維持配速變得愈來愈困難。唯一不變的是，一邊跑，手錶裡的新訊息提示一邊震過不停。
我以為又是往常一樣，問好、早餐、打卡、吹水......沒想到，原來是一場越野跑的意外讓微信群炸了鍋。晴天霹靂的意外事故，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這是中國體育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千里之外的甘肅省白銀市，一場“黃河石林山地馬拉松百公里”遇上了“極端天氣”，最終導致了多達21位參賽運動員不幸遇難。死者名單中，中國超馬紀錄保持者梁晶等越野名將赫然在列。在此，謹向21位遇難的勇士致以深切哀悼，並向所有參與救援的人員，尤其是連救六名參賽者的熱心牧民致以崇高敬意。
事故不但震驚了跑壇，還“破圈”引起全社會的廣泛關注。就連我媽都接連讀了許多篇相關報導，並因此幾晚都睡不安穩。我想，除了是因為一個個幸存者帶回來的慘不忍睹的事發經歷、一個個參賽者背後令人心碎的故事之外，相信也因為她還“角色代入”進去，把我也想像成那些經常置身險境的越野跑手了吧？
大可不必擔心，因為早在事故發生以前很久，我早就說過不打算參加那些動輒50k、100k甚至更長的極限越野（可以重讀去年的《澳門環島攻略》的【收穫與感想】部分）。這個決定始終未變，今後就更不可能改變了——當然，這只是我根據自身情況所作的決定，沒有孰對孰錯之分，沒有否定越野跑的含義，相反我對越野跑者充滿敬意。
不玩極限越野的原因有四。首先是能力問題。我當然也跑過路環山、跑過遠足者、跑過樂善盃——在“越野大神”們的眼中，那些根本不算跑山、只能算是郊遊。然而即使只是路環山，對我來說也並不容易。別人可以一條好漢坡直接跑到頂、可以飛一般地下山，我卻每逢遇到梯級，都只能一級一級慢慢走。天生缺乏的能力、技巧與膽量，注定我在越野跑中上限不高。
其次是財力。越野跑和馬拉松仿佛與生俱來地存在聯繫，跑圈內也不乏“兩棲”達人，兩者的裝備卻大相逕庭。越野鞋、登山杖、衝鋒衣、背心水袋、GPS設備......每一樣都價格高昂。更甚者，越野比賽的報名費往往非常貴，即使國內的賽事也動輒四位數，而且國內越野跑的興起不過是近三、四年的事，在此之前，要想參加優質的越野賽還必須滿世界跑。
繼而是認受與評比方面。馬拉松是國際田徑項目、是奧運項目，有嚴謹的規則，有各種認證標準，不論在世界哪個角落跑出來，“破3”都毫無疑問是高手的象徵。極限越野則複雜得多，需要計算爬升高度、地形地貌、天氣風力、負重等影響，賽道規則也各不相同，評比標準不那麼直觀、客觀——不是為了跟人比較，沒有直觀的評比方法，假設我用了7小時在路環山跑完了50km，我怎麼知道自己到了法國霞慕尼也能同樣做到呢？對於筆者這樣對數據謎之執著的人來說，這是不可接受的。
最後是心態。跑圈流傳一句說話：“馬拉松只是起點，越野才是歸宿。”我卻不這樣認為。我一直反對以距離論英雄，100米要登峰造極，所花費的精力並不少於完成一場100公里。Usain Bolt未必完成過一場馬拉松、蘇炳添3000米體測成績尚不如我，卻無阻他們成為最受人尊敬的田徑運動員。如果馬拉松只是起點，那就讓我一直留在起點，把馬拉松跑得盡善盡美就好了。
越來越多跑者在追求更長的距離、更虐的賽道上愈走愈遠、不能自拔。遠的不說，就在今年農曆新年前夕，本澳就先後有數名跑者分別完成了“環澳百公里”、“大潭山珠峰爬升”、“跑步上廣州”等壯舉，讓我們大年初一的“環澳50”團都顯得黯然失色。我確信他們都是衷心喜歡“超馬”和“極限越野”、能夠從中找到樂趣、並對自身能力是有把握的，才能夠自發完成這些挑戰。不過，筆者也堅信，在國內越野跑項目野蠻生長的近三、四年裡，一定有人是出於盲目跟風、朋輩壓力或者“裝逼”心態而投身到這些“歸宿”中去的。
現在，國內馬拉松和極限越野的發展勢必進入“冷靜期”，希望廣大跑者也都能夠冷靜一下，想一想自己跑步的“歸宿”在哪裡。對筆者自己而言，全馬“Sub 3”和波士頓馬拉松就是我的“歸宿”，更高的成績、更遠的距離，那就留給更有能力的人吧！
由於“黃河石林山地馬拉松”事故傷亡眾多、迴響巨大，新聞背景照例充斥著“鍵盤俠”們的不和諧聲音，噴參賽者“不自量力”、“吃飽撐著”、噴主辦方“籌辦不周”、噴馬拉松“勞民傷財”、“毫無意義”......希望這些人口下留德、好自為之，不要毫無根據、對越野項目毫不瞭解，便就對逝者妄加指責，不要對別人的自由選擇指手劃腳。
同時，也希望一眾主辧單位別再濫用“馬拉松”之名，馬拉松是42.195km，出事的比賽是Ultra Trail，中文直譯是“極限越野”，其挑戰性與考驗均較馬拉松大得多，不必再借“馬拉松”之名讓它顯得“高大上”，也不要讓馬拉松來承擔極限越野的風險與指責。諸位不會因為賽車運動不時發生嚴重事故，就認為駕駛汽車具有同樣危險性吧？
最後，願每位遇難運動員都得以安息，希望中國體育事業能從此走上更健康的發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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