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15

36年的澳門馬拉松,何去何從?

剛結束的澳門銀河娛樂國際馬拉松(下稱“澳門馬拉松”或“銀馬”),筆者又一次把半馬PB推前了兩分鐘(1:40:40→1:38:50→1:36:50→1:34:49),並總算達成了“達標渣馬”的“小目標”,確實是場值得紀念的比賽。


不過本Blog上千篇一律的比賽流水文已經太多了,與其繼續歌功頌德,不如這次寫點別的。

我身邊有好些小伙伴,過去幾年一直都有參與“銀馬”,今年卻不約而同地不玩了,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不過歸根究底,最根本的原因或許是,他們都覺得“銀馬”不好玩了。

創立於1981年的澳門馬拉松,資歷上應該算得上是大中華區的老大哥了,暫時只見同齡的“國馬”北京馬拉松足以與之相提並論。然而,在近幾年馬拉松賽事井噴式發展的大潮流中,澳門馬拉松卻顯得有點“不進則退”;個人對於“銀馬”,從五年前初次參賽時覺得“驚豔”、“高大上”,到如今眼界漸開後,也陸續發現了不少“槽點”。

最根本性的槽點,筆者認為,就是組委會多年來不思進取、一成不變的態度。相信連續參加過近幾年澳門馬拉松的參賽者,大都未必能說出賽事組織、服務、參賽感受等有何改進,今年甚至連比賽路線都“照辦煮碗”跟去年一樣(所以說把比賽筆記一模一樣地再寫一遍沒有意思)。要說變化,最明顯的大概是參賽名額年年遞增,使得賽前中央公園停車場的車龍、洗手間門口的人龍愈排愈長,起跑時運動場出口的瓶頸愈來愈堵塞。

◎ 2017新看點

大的變化欠奉,小的進步今年倒有幾個。其一是把全、半馬與迷你馬的報名日期分開,緩解了報名高峰期網絡擁堵的情況。其二是組委會把領取參賽包的時間提前了兩天,據說是要讓參賽者有更充裕的時間領包,使領包程序更流暢,不過由於筆者每次領包時場館都空空蕩蕩,所以對於此舉的成效就無法評論了。

其三,水站後方這次終於有垃圾收集站了,更安排了清潔工人不斷辛勤地清理紙杯。雖然設計還不甚合理(垃圾站離水站太近,經常還沒喝完就“跑過龍”了;垃圾站範圍也太小,跑動中很難把紙杯投進去),也算是聊勝於無的一點提高。

除了官方,民間也在盡一分力。第36屆的澳門馬拉松賽道上,終於有了綁着汽球的“配速兔子”了,當然這些都不是“官兔”,而是某些跑團自己發起的——官方可從未搞過“兔子招募”的活動;另一樣是“私人補給站”,過往的“私補”都是“單兵作戰”的,大多從日本遠道而來,為跑手提供巧克力、鹽糖等零食,今年的賽道上,則首次出現了兩個有組織、有預謀的“私補”。可見,隨着馬拉松運動的普及化、本地跑團的逐漸壯大,跑友們開始把外地參賽的經驗帶回來。

表彰大會到此為止,接下來輪到吐槽環節。

澳門馬拉松最老生常談的槽點,或者說見得最多的評價,應該就是“賽道重覆”與“氣氛冷清”兩項吧。

1. 賽道重覆

這算是“全馬專屬”的槽點,因為只有全馬的路線是重覆繞圈的。報名時,筆者自問未具備完成全馬的能力(不過現在可以了),從未親身領教過這一點。所以下面所列的,盡是道聽途說、人云亦云罷了。

來聽聽看跑手對銀馬的重覆賽道有哪些差評吧:

跑手一:“跑咁長又無氣氛又重覆路線好難捱。”

這一點筆者應該沒有發言權了,因為自己還沒感受過重覆賽道的虐心。不過話說回來,跑步本來就要耐得住寂寞啊!一個人跑田徑場三四十圈、跑公園十幾圈都成家常便飯了,區區一圈的繞圈何足掛齒?只是大家交報名費來比賽的,自然對各方面有更高期望罷了。

跑手二:“今年第一圈同第二圈果d又混埋一齊跑,又落埋西環橋隧道。”

除了虐心和消磨意志,重覆賽道的最大弊端是容易引起賽場混亂。在全、半馬分流處,如何做好指引、維持秩序,往往是一場馬拉松比賽的一大考驗,去年的首屆南京馬拉松就在此處出了“岔”錯,導致領跑的黑人軍團集體迷路。所以現在越來越多高水平比賽都在縮減項目,只保留全程馬拉松一項。澳門馬拉松則除了“全、半馬分流處”外,還多了個“第一圈、第二圈分流處”,無疑是給自己多挖了一個坑。

兜圈的另一個問題,是如何避免被套圈的“慢腳”阻擋領頭份子——這正是香港渣馬被罵得最狠之處,渣馬雖不兜圈,但全、半馬路線卻在28km處詭異地匯合,嚴重阻塞了全馬精英組的跑手,過往更不乏冠軍爭奪者被半馬跑渣撞倒。回來我們親切的銀馬,以往筆者還是“半馬跑渣”時,就曾被套圈的選手和工作人員們趕來趕去,當時覺得澳門這樣的安排尚算不錯。不過從今年跑友的評價來看,則似乎未敢恭維了。或許“不錯”僅限於有大會車輛保駕護航的頂尖選手,一般人還是難逃被阻擋的困擾吧?

至於“落埋西環橋隧道”、跑錯路線,則出乎筆者的意料,2012年澳門馬拉松曾鬧出集體跑了冤枉路的大烏龍,受到眾多參賽者口誅筆伐、甚至杯葛頒獎儀式,這才有了現在的全封閉式賽道。沒想到此去經年,時至今日在“全封閉式賽道”依然存在跑錯路的問題。

跑手三:“有些人沒有跑第二圈就直接走了右邊奔向終點,得到了完賽T與獎牌。只跑了二十幾公里,沒有完賽的人得到了完賽的待遇。而我們真正跑完跑足42.195公里的,則什麼也沒有,一口水都沒有。讓真正的跑者流淚,讓走捷徑的人當英雄。如此大的設置缺陷,如此大的制度漏洞。”

不過最使人氣餒的還不是自己跑多了,而是看着投機取巧的人坐享其成。

第一圈的28km,其實已是不可思議的超長距離了。能夠跑完這個距離的,肯定都經受過刻苦訓練、志在完賽(或更高目標)的,沒有人是一開始就預謀騙取獎牌的。但是,在28公里這個“極點”關口,面前忽然有條一步登天的捷徑,難免有人在體能上、精神上都幾近消耗殆盡之下“行差踏錯”——既然注定完不了賽,與其最後被收容車接走、一無所獲,倒不如早點回去領取紀念品。要是剛巧遇上“芯片失靈”的情況(譬如今屆),說不定還能輕輕鬆鬆拿下“BQ成績”、獲得波士頓馬拉松的報名資格呢!

可惜,重覆繞圈的設計一日不改,這種情況都很難杜絕。半馬、全馬分流處,裁判尚可憑肉眼分辨號碼布;第一、二圈分流處,則唯有依靠計時芯片和跑手的良知,現場的裁判是沒法即場判決的。更千萬不要矯枉過正,待計時數據核實後才發放完賽紀念品,因為那樣相當於把人人都“假定有罪”,對誠實的絕大部分選手來說,無疑更不人性化了。不如在終點前後設置“未完賽選手”的分流區,讓他們自覺不去領取完賽紀念品,配合“參賽者信用資料庫”,讓不誠實的參賽者在往後的報名中受到懲罰(如禁賽處罰等,前提條件是必須有完善的預防“替跑”機制,措施可參考柏林馬、無錫馬的“上手環”。不過澳門馬拉松目前尚未有預防替跑的意識),這樣或者對本地和鄰近地區的“忠實參賽者”有一定阻嚇性吧?至於難得來一次的遠方來客,我們就以好客之心包容他們可好?


※※※

平心而論,在澳門這麼小、人口如此密集的地方,要設計一條42公里的不重覆路線真是太難了。有人希望增加澳門半島的份量,但觀乎現在的半馬路線,氹仔的比例已幾乎減無可減了,因此澳門半島的距離很難再增加;讓半馬先回氹仔,全馬繼續留在半島轉悠同樣行不通,那樣勢必像渣馬那樣,在西灣大橋前後出現全、半馬滙流的混亂;也有人建議將路線從路氹城延伸至澳大、路環黑沙等地,無論延伸到哪裡,一來都要考慮交通的影響,二來本已略顯不足的服務人員將更捉襟見肘——一個方法是在足夠寬的折返路段(如現時的蓮花海濱大馬路)中間設計雙向的補給站、醫療站,大概能適度減低人手需求吧?

2. 氣氛冷清

賽事氣氛冷清,這又是銀馬的一大死症,而且較賽道問題更棘手。因為以澳門人對一切皆置諸度外的天性,馬拉松比賽很難引起他們的絲毫興趣,讓他們在星期日的清晨6點出來吶喊助威更是異想天開。不來罵我們阻塞交通、擾人清夢、勞民傷財,已經謝天謝地了。

● 不過組委會也不用心灰意冷、坐以待斃。首先可以從前期營銷方面着手。舉香港渣打馬拉松為例,他們的賽道跟澳門一樣冷冷清清,路況、組織還不如我們,更鬧出過幾條人命,不少跑過的人都說那是名副其實的“渣”馬、“戇”馬,沒跑過的,照着趨之若鶩。為甚麼?因為他們的宣傳攻勢凌厲啊!他們能請Eason獻唱主題曲、TVB每晚黃金時段播放特別節目、報紙媒體鋪天蓋地地渲染、連娛樂版也追蹤報導小生花旦們的備戰情況......這些前期營銷,不僅能在跑手之間預熱情緒,讓他們更渴望在這個舞台上一展身手;就連本來不關注馬拉松的普通市民,都感受到了大賽臨近的氣氛。

澳門沒有Eason也沒有TVB,營銷上不太可能像香港一樣成功。不過,開通一個微信公眾號、一個Facebook主頁,偶爾跟參賽者們互動一下、逗我們玩一下,也動員一下群眾的熱情、讓更多人關注一下比賽,技術上應該毫無難度吧?然後,TDM轉播馬拉松比賽也不是沒有先例的,既然外國的比賽能播,也總該支持一下本地體壇吧?大賽車做得到,大巡遊做得到,馬拉松沒理由做不到吧?(雖然那注定是收視率為零的賠本生意😓——關注馬拉松的都去參賽了,不關注的更不可能清早起床觀看比賽。)

● 前期營銷之後,另一關鍵是如何在比賽中展現澳門特色。當局或許認為,最近兩年把賽道延伸到媽閣廟,讓跑手踩一下葡式碎石路,請幾個大媽跳廣場舞,就算是展現了澳門風采了吧?可是,世遺只是澳門(認受性較低)的一個片面,對於遠道而來的八方來客,他們印象之中的澳門,更多應該是拉斯維加斯式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能夠把這樣的氣氛帶進賽道,必定是很棒的體驗。至於何謂“拉斯維加斯式的燈紅酒綠”?當然不光是途經幾座賭場、繞着金光大道跑一圈這麼膚淺啦,組委會請自行到拉斯維加斯學習取經吧!
拉斯維加斯搖滾馬拉松

說到酒,“六大滿貫”之一的柏林馬拉松(以及德國的許多馬拉松),跑手們在補給站和完賽派對上都可以無限暢飲當地人最愛的啤酒;法國波爾多則有一場逾30年歷史、“謝絕競速型跑手”的紅酒馬拉松,用延綿42公里的筵席,以美酒佳餚款待一路上的跑手;說近一點,台灣金門馬拉松同樣以酒聞名,多少人是專門為了那份完賽紀念品——金馬限定版高粱酒才報名的(包括筆者,雖然筆者不飲酒😂,不過光是高顏值的酒瓶已經很有吸引力了)......

● “觀眾不夠,跑手來湊”,許多賽事都深明此理。澳門馬拉松組委員也在這方面努力過,連年增加名額、連年開設“最具創意服飾大獎”便是例證,只是現階段似乎仍成效不彰,一方面“我們城裡人”還是“不太會玩”,馬拉松賽Cosplay、搞氣氛的風氣未盛——看看今年的“最具創意服飾大獎”得獎名單,幾乎被日本人所壟斷,本地人無一獲獎,實際所見的Cosplay者也寥寥無幾;更深層次的原因是,銀馬的比賽規則本來就不太兼容“玩”的跑手:全馬限時,別的比賽通常是6小時、6.5小時、甚至更多,銀馬呢?當局怕封路太久會影響和諧穩定,所以只給了5小時!半馬同樣較別的比賽少,只有2.5小時!如此嚴苛的條件,Cosplay跑手們恐怕會望而卻步——又看看上面的得獎名單,十居其九是限時較寬鬆的迷你馬選手。等到賽道上只剩下1600個傻子進行着最艱苦的全馬第二圈時,Cosplay跑手們早就結束比賽、回到酒店洗洗睡了,節日的氣氛早已煙消雲散。
2017年“最具創意服飾大獎”得獎名單

所以,要讓“最具創意服飾大獎”的獎金用得其所,真正發揮到活化氣氛的作用,就應該把獎金平均分配到更多的獎勵名額、合理分配獎勵名額到全馬、半馬、迷你馬各個項目。同時最重要的是,延長關門時間!延長關門時間!延長關門時間!

3. 穿梭巴士

銀馬的賽事服務固然有許多方面可以提升,而當中最可行、最無技術含量的,應該算是穿梭巴士了。上月筆者與幾位跑友組團跑了西樵山半馬,他們都參加過往屆的銀馬,又都是第一次外出參加馬拉松賽。留給他們印象最深的,除了天淵之別的比賽氣氛、豐富的補給與嚴密的醫療保障外,就是賽前、賽後的穿梭巴士服務了。

去年銀馬剛結束,筆者便草草寫了封電郵給組委會和體育局,向當局提了這個建議,隨後又將之轉貼到社會文化司司長的留言網站。所以當今屆澳門馬拉松網站剛剛開放,看見網頁底部多了“交通安排”一項時,筆者還滿心期待,以為自己的建議受到了採納。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

穿梭巴士的用意、好處等等,當天的電郵裡已寫得很詳盡,這裡就不必再絞盡腦汁了:

“近年來跑步運動方興未艾,作為本澳最具號召力的路跑比賽,澳門國際馬拉松的參賽名額亦不斷擴容,今年更是大幅增加了四分之一,參賽總人數從8000人增至10000人。然而,筆者從2012年第31屆開始連續參賽至今,感到賽事營運方面多年來均維持一貫標準,並沒有隨參賽選手的增加而明顯提升,尤其是賽道、起終點設施等硬件配套更是受先天限制而難以提升,因此,可以愈來愈感受到賽事承載力趨於飽和。

在此,筆者想特別探討交通出行問題。由於賽事需要在本澳多條主要公路及跨海大橋上舉辦,賽前的封路和交通管制在所難免,加上受泊車位的限制,參賽選手駕車前往起點無疑會受到諸多不便,貴會亦已於賽前上載影片至官方網站,提議參賽者可乘搭夜間巴士前往起點。

可是,從澳門半島(主要居民區)前往氹仔(起點位置)的夜間巴士只有N2、N3、N5三條線路,即使三條線路加起來,運載能力仍相當有限(可見下表之數據),相對於10000名參賽選手更是九牛一毛。根據筆者的親身經歷,04:45從“筷子基北灣”開出的N2巴士,在到達“高士德/連勝馬路”站之前便已經滿載了,經過新口岸(酒店區)及亞馬喇前地(主要中轉站)時更只能“飛站”,大批候車的本地及外地參賽者都只能無奈目送大巴駛走。這無疑會影響這批為數不少的選手的賽前準備,繼而影響他們的心態和發揮,乃至對賽事的感受及評價。


因此,本人謹提議由組委會安排由各區往返澳門運動場的接駁巴士,供運動員免費乘搭,以便居住在全澳各區的運動員均能便捷到達起點、及於比賽結束後疏散離開。這樣做一來體現了組委會對參賽選手的貼心服務,解決選手出行難題;二來可鼓勵市民乘搭公共交通工具,減少駕駛私家車,減輕道路交通壓力(尤其是“迷馬”比賽結束而“半馬”、“全馬”賽道尚未解封時,大批完賽選手蜂擁駕車離開,勢必對交通構成壓力);三來可響應了特區政府“綠色出行”的號召;四來亦避免了因大量參賽者佔用夜間巴士,而導致其他市民無法正常乘搭夜間巴士的情況,從而降低馬拉松對其他市民的滋擾。

......”


現在回顧那封郵件,也算是文筆流暢、有條不紊、情理兼備。然而並沒有甚麼卵用,一年後,筆者照樣只能乘搭夜間巴士。


這次筆者志在PB、有備而來,提早了半小時出門,因此途中沒有再遇上擠不上車的情況。不過也幸好提早了出門,原來N2路線從八月開始改了路線,改行南灣大馬路和西灣大橋,受馬拉松封路影響,從亞馬喇前地經新馬路、司打口、下環一帶繞了個大圈才上了西灣大橋,行車時間由往屆的30分鐘增至45分鐘。一位開車的跑友則不那麼幸運了,在停車場和洗手間都排上了長隊,結果唯有不做熱身匆匆“上線”。

4. 賽事服務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馬英九

另一個老槽點,或者說是“雷區”,便是物資補給。和其他地方的馬拉松賽都不一樣,除終點外,你在銀馬賽道上的任何位置都不會找到能量補給品,所以老馬們常常告誡意圖參加澳門全馬的新手們,切記“為自己帶鹽(鹽丸)、帶gel(能量膠)”,免得撞牆撞到💩。

除了缺乏能量補給,水站的效率也未盡如人意。筆者“跑得快,好世界”,沒有遇到問題,不過據半馬200~210水平的跑友反映,多數水站都有“斟唔切”的情況,即跑手進水站要停下來等候工作人員斟水、斟飲品。問題的本質,在於組委會的服務意識沒有隨參賽者人數的增加而提高,沒有設計足夠長的水枱,沒有招募足夠多的志願者。去年,作為銀馬“前哨戰”的長跑聯賽第三回合便曾因水站問題飽受詬病,於是當局知恥而後勇,隨後的銀馬補給工作有了顯著提高;今年,第三回合受颱風影響而取消,沒有了擋箭牌,中箭的就是銀馬自己了。

繼續看“賽事資料”裡“設施及服務”一頁,上面白紙黑字寫着“路程指示牌:每公里設有指示牌(共42個)”,然而實際上並沒有。兩座大橋上由於風勢、坡度等緣故,不放置指示牌也情有可原,可是即使在平路,一樣缺失了某些指示牌,例如孫逸仙大馬路上的10km牌筆者就沒有看到。還有好多幅指示牌平躺在地上(記憶中起碼有7km、14km、18km三幅),不知是事前準備太倉促來不及立起來,還是被風吹倒了?這些臥倒的指示牌,準確度顯然是不用指望的——例如,在倒下7km指示牌處,筆者較4:30配速“領先”15秒;到了8km牌的位置,則變成“落後”15秒。換言之,這一“公里”跑了整整5分鐘。然而實際上,從嘉樂庇大橋的大坡下來,到這個位置剛好調整順暢,正開始加速追回時間損失,配速絕不慢於4:30。

如此一數,半馬21個指示牌至少有8個是缺失或不可靠的。可能組委會覺得現在社會富裕、科技發達,人人都買得起精準、功能強大的GPS手錶,沒幾個人需要靠這些牌定位、配速了,這些指示牌顯得有點無足輕重了吧?可是,再看看人家西樵山半馬,同為AIMS認證賽事,人家就把每一塊牌都做得精確無誤、字體清楚。細節的區別,反映出的是組織者態度、意識上的差距。

5. 參賽包和紀念品

最後談談參賽包和紀念品。比賽結束後,在行李寄存處,一位首次參賽的內地跑友指着號碼布下方那張小小的紅色紀念品券,一臉茫然地問工作人員,是不是在這裡領取紀念品。工作人員的普通話不鹹不淡,筆者於是搭訕進來,“有沒有拿到獎牌?那個就是紀念品了。還有大浴巾,紀念品就是這些了。”內地跑友略顯失落,卻只好無奈接受。
號碼布下方的紀念品券

本地人對於銀馬的參賽包和紀念品普遍沒太多意見,畢竟大浴巾的材質一直是有口皆碑的,儘管今年報名費從100元漲至150元,光這條大毛巾也尚算“值回票價”。可是外地人就不一樣了,他們不僅報名費較我們高出將近三倍,住宿、旅途的開銷同樣不菲(澳門酒店貴是眾所周知的),當然期望得到更多。其實他們想要的,未必是一份同等價值的厚禮,賽前來些比賽日用得上的物品(常見的如一次性雨衣、能量棒、鹽丸等),賽後一份有本地特色的小心意,就能將好評率提升幾檔。

其實越是小地方,越懂得借助馬拉松的契機,向八方來客自我推銷。參考筆者最近的幾場比賽,“揚馬”給每人塞了一小包揚州特產牛皮糖;西樵山馬拉松則“人手一份”西樵大餅;接下來的金門馬拉松,則更有大名鼎鼎的紀念版高粱酒。澳門馬拉松,就不能給大家來盒碳燒杏仁餅嗎(反正大三巴那邊都是不用錢隨便派的)?

問題歸根究底是招商不給力。 翻開隨參賽包附送的跑步雜誌,看看世界各地的馬拉松比賽,有幾場比賽是連個運動品牌贊助商都沒有的?可是“銀馬”這麼多年來,除了銀河娛樂,誰還說得出別的贊助商?沒有贊助商,自然就沒有它們送出的專業裝備和特色伴手禮;要想像國內外的大型賽事那樣,舉辦一場聲勢浩大的馬拉松博覽會,則更是無從入手。在本該是大型Expo的號碼布領取處,場館裡唯一的攤位——“反興奮劑拓展教育活動”並沒有隨發放號碼布的時間同步提前,令本已冷清的場館更顯門可羅雀了。

對了,還有參賽包裡的一條手帕、一套餐飲優惠券,以及參賽包本身——一個拉繩袋,“全馬專屬”的完賽紀念背心等等,這些也屬於“紀念品”吧?拉繩袋還是有bug的,就和揚馬那個一樣,行李牌跟袋上的插槽大小不匹配,雖然程度沒那麼嚴重,卻再一次顯出組委會對細節的不用心。

◎ 另一種聲音

不過以上種種不善,卻也有少數參賽者視之為優點了:雖然運動場出口的“瓶頸”問題嚴重,許多跑友(尤其是國內跑友)仍很喜歡在運動場起跑、衝線的設計,覺得這樣很有“儀式感”;賽道冷清,正好讓跑手專注於跑步本身;商業成份少,反而讓競技比賽顯得更純粹;關門時間短,所以賽道上的每一位運動員都是認真對待、全力以赴的;沒有食物補給品,全馬選手要“為自己帶鹽”、帶gel,考驗體力、意志的同時,更要比拼大家的補給策略;“全馬專屬”的完賽紀念背心,雖然布料單薄且非“牌子貨”,卻比塞滿一衣櫃的各大品牌比賽服更彌足珍貴——只有跑完42.195km,才算跑過馬拉松!

所以,在一些資深跑友眼中,澳門馬拉松至今仍保留着競技運動的專業、純粹,在馬拉松運動越來越商業化、大眾化、娛樂化的今天,顯得尤其難得。

從專業組的成績來看,競技化的程度確是提升不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獎金豐厚的全馬項目固然成績斐然,男、女子組冠軍(一對姊弟)雙雙打破了塵封多年的賽會紀錄,各自捧走72,000美元的全額獎金。就連獎金有限的半馬項目,今屆也競爭激烈,前十名都跑出了108以內的成績——放在去年,這成績足以上凸台、分獎金了。根據筆者在孫逸仙大馬路這一段的粗略觀察,本屆受邀來參賽的“老黑”不下二、三十人,人數明顯多於以往。

好了不說了,再說又要變成第二場表彰大會了。

◎ 何去何從?

連年的火爆掩蓋不了澳門馬拉松的諸多不善。澳門馬拉松要發展,要麼大眾化,要麼競技化,二者挑其一。

要走大眾化路線,那就在增加名額、延長關門時間的同時,把配套、意識跟上來,包容初級跑者,做好賽道服務。找更多具代表性、受廣泛認同的贊助商,搞場盛大的Expo,把參賽包做成大禮包。當然更少不了搞氣氛!搞事情!搞個大新聞!搞電視直播!!最重要是搞出澳門特色。

要是做不到,就別再胡亂加名額,反而應該縮減規模,設定報名門檻,或者摘優取錄,把跑渣、打卡的、裝逼的、百萬行的、湊熱鬧的統統篩掉;管理好賽道秩序與路線指示,堵上不公平的漏洞;提高獎金,吸引更多職業選手,申請國際田聯的標牌認證(這個同樣需要電視直播),把澳門馬拉松辦成小而精、高水準的國際級競技比賽。

看得出當局有意把全馬、半馬推向競技化,而迷你馬則往大眾化方向發展。不過無論往哪個方面,我們都還相去甚遠。42.195km的路程,澳門馬拉松用了36年才走了一半。

2017-11-15

南京大冒險

雞鳴寺下來時,一路邊“神棍”追着我說:“小伙子,你有貴人相助矣!”我加急了腳步,沒有搭理她,心裡卻竊想:“是的,要不是這一路上的貴人相助,何以在這場南京大冒險中毫髮未損?”
雞鳴寺
雞鳴寺

這次的寧揚之旅,不僅是時間最長、距離最遠的一次單獨旅行(不算省內城市的話,其實也才是第二次),也是近年來準備最倉促的一次,所以旅途的艱險是可想而知的。沒辦法,其實最初黃山部分的行程已經計劃好了,卻因為前述比賽報名的狀況,一切只得推倒重來。那段時間正好事務繁忙,既要準備“科舉”考試、又要一週三練備戰馬拉松、剛到貨的新電腦也得花點時間“調試”一番......繁瑣的行程準備唯有一拖再拖。直至時日無多、旅程已經迫在眉睫,才不得不“臨急抱佛腳”——就像一名準備應考的高中生,考試前夕、甚至開考前的那節小息,才一邊爭分奪秒地“最後衝刺”、一邊為自己的“少壯不努力”而空悲切。實在來不及自己寫行程了,只好從網上隨便搜集幾個頁面、下載兩本《旅遊手冊》,存到手機裡權作火車之夜的“複習考案”。其實諸位都考過試,都明白“臨急抱佛腳”多半是徒勞無功。對於這種獨自出行、無依無靠還不做足準備的旅行方式,某人稱之為“賭博式旅行”。

動臥列車還沒開到上海,筆者就嚐到了“賭博式旅行”的第一個苦果,驀然發現從珠海去南京,最應該從杭州東站(而不是從上海虹橋)轉車,這樣就不必繞到太湖東岸,既節省時間又節省金錢。只能怪自己的時事觸覺不夠敏銳,不知道寧杭高鐵早已於2013年開通吧!

列車清晨07:00準時抵達上海,下一程的D3064 08:20才出發,動身前往南京前,可以先在虹橋火車站慢慢享用一頓豐盛早餐。兩小時後,列車將在南京南站放下我,然後一直西進至湖北漢口。

南京南站——諸位或許也有所聞——上月剛剛鬧出大新聞:一名男子試圖搶在和諧號列車進站之前橫過路軌,結果卡在列車與站台之間那5cm的縫隙裡,慘被夾死。印象中記得那宗罕見意外發生在南京南站21號站台,當時雖然沒有刻意求證過,但在沿蘇、錫、常、鎮諸市飛馳而過的一路上,筆者仍一直盼望這趟D3064會駛到那個站台的視線範圍之內,讓我有機會目睹當日的事發地點。

動車徐徐駛進南京南站,答案即將揭盅。都說蒼天不負有心人,雖然不是甚麼好事,列車竟真的不偏不倚、就停在21號站台上!所以,從踏足南京的第一步,筆者就走進了一個新聞現場——這趟南京之旅注定不平凡。接下來的三天裡,我還將走訪更多時代更久遠、意義更重大的歷史場景,不過相比起自己驚心動魄的親身經歷,這些歷史古蹟都顯得過於平淡。
南京南站21號站台

最初預訂的酒店是家連鎖快捷酒店,距鼓樓地鐵站約10分鐘路程。沿途的街道寬闊整潔,綠樹成蔭,天氣爽涼,景色就和初到廈門時所見的一樣,心情也一如當時那般忐忑,我懷疑接下去這一週行程也將像上次那樣,被自己的“自閉症”所糟蹋。

可是,下一次有“重回廈門”的感覺,卻已經到了南京倒數第二站的玄武湖了——那裡有一座同樣號稱“某範圍內規模最大”的音樂噴泉劇場、也有一座“蓮花仙子”雕像,一切都跟廈門白鷺洲公園如出一轍(題外話,南京夫子廟附近還真的有一座同名同姓的“白鷺洲公園”...),不過也只是景物相似而已,這次筆者沒有把“一個人看噴泉”列為打發時間的節目,只是恰巧路過,才坐到劇場中休息,看看本地的熊孩子放風箏。那時還是白天,噴泉還沒開始噴。

因為正所謂“生活逼人”,一場突如其來的“旅遊危機”,迫使筆者必須早早進入狀態、為了自理生活而變得主動一些。

早在網上預訂景點門票階段,我們這些沒有中國身份證的“外賓”已經不受待見——縱使可供預訂優惠門票的渠道越來越多,要求卻越來越嚴格繁瑣,不少景點、網站都要求提交中國身份證號碼,當中的一些,確實擁有“刷證入園”的便捷功能,然而更大部份,則只是為了濫取個人資料;更可恨的是,要是您的身份證號碼不是18位數字的,那麼對不起,優惠門票就別想了。我把旅程中所有付費景點都搜索過無數遍,直到出發當天的上午都還沒放棄,才總算在飛豬抓到了4個暫未實名制的“漏網之魚”。

罷了,畢竟只是景點,值得去的大不了多付幾塊錢現場購票,興趣一般的乾脆取消掉,多一個少一個,總不至於影響行程吧?沒想到,不光是景點,現在連酒店政策亦悄然變得“內外有別”。

酒店職員的語氣很和善,立場卻堅如磐石:沒有身份證,就不得入住。按省份計算,也差不多走遍半個中國了,淪落到無處容身的窘局卻還是頭一回——果然“南京出奇葩”,這次總算領教了。他們盡其所能向筆者提供援助,讓我盡早跟網站取消訂單並申請退款(很幸運,那時還未過正午12點,可以全額退款),教我如何前往附件那家可招待外賓的大酒店,對於筆者蹭wifi、蹭充電口的行為也沒有半點微言,然而對入住客房的要求卻愛莫能助。我在那裡坐了足有半小時之久,經過電話確認後,才總算找到一家地點更方便、價格差不多、而且願意接待“外賓”的“青年旅舍”。

為甚麼改革開放了將近40年,卻連旅遊業都仍“內外有別”?在揚州的兩間旅舍,筆者算是找到了合理解釋。近年隨着“維穩”力度的加強,“實名制”在中國大陸愈演愈烈,現在所有酒店入住人信息都必須上載至公安局的聯網系統裡:國內公民只需在系統填寫姓名、身份證號碼等資料即可;持其他證件的人,則尚需即場拍照,並把證件和入住人的照片傳上去。或許是某些酒店(特別是集團經營的連鎖酒店)為免麻煩,乾脆一刀切不接待“外賓”吧?至於為甚麼接下去那家“青年旅舍”沒有經過拍照的步驟?只能說那不是一家正常的旅舍。

有多不正常?我根據旅遊網站上提供的地址,乘了2站地鐵,再沿外面的陌生街道走了一圈,終於找到了地址上的那個門牌號,眼前卻是一座高聳入雲、卻有點破舊的商業大廈,在光鮮繁華的市中心地段顯得格格不入。我繞着大廈轉了一圈,又反覆確認了幾次,才總算證實地址無誤,那家“青年旅舍”沒有對街的獨立出入口,只在這幢大廈的某一樓層——早知如此我就不選擇它了。我頓時想罵一句“Shit!”,就像凌凌漆從麗晶大酒店轉到麗晶大賓館時一樣。

地面層的電梯大堂燈光昏暗,裝修風格帶着濃濃的80年代氣息,設施看上去破破舊舊;入口右側,密密麻麻的“水牌”上沒看到旅舍的標牌。30多層的辦公大廈只配了四部電梯,每次上下總要輪候很久、總是人多擠迫、又總要在各個樓層停了又停。電梯轎廂又舊又窄,地板的金屬板日久失修,表層的光澤已徹底磨掉,露出了銅棕色的真面目;小電視裡循環播放着大廈內健身中心和韓舞教室的廣告,昂揚的背景音樂給人平添幾分煩躁。

如果這間“麗晶大賓館”佔滿了一個樓層,空間寬敞具規模、裝修整整齊齊、一間間客房五臟俱全、互相獨立,那也就接受了。偏偏情況還要糟糕,它只是某樓層上的一個單位——最裡面的那個單位,深藏在各種健身中心、教育機構、辦公室之間,要不是穿過樓梯間時看到牆壁上的塗鴉,我甚至懷疑這裡是否真的有青年旅舍(事後卻發現塗鴉與青年旅舍沒有關係)。

我在門外換上拖鞋,推門而入,那不是我想像中的“青年旅舍”。以往住過的青旅客棧,不論格調高低,就算不是整幢的建築,至少也會有獨立的大堂、通道和出入口。而這間“麗晶大賓館”,卻居然只是一個小單位,留了一間客廳作為“公共空間”,間隔了幾個房間,再往狹小的房間塞滿幾張床,這樣就敢開門接客了。說是“青年旅舍”簡直是抬舉,或許稱之為“民工合租房”比較匹配吧?

那也不是我想像中的“大床間”。筆者自問對“大床間”的要求已經很低了,有私人空間、有獨衛、有空調、有源源不斷的飲用水(如電熱水壼),這樣就滿足了。然而這裡的“大床間”卻是真正意義上的“家徒四壁”,一張1.5米床已經佔了房間的2/3,加上一張書桌、一個矮櫃、幾盞燈,這就是房間的全部。電熱水壼只有廚房有一隻,是公用的,衛生間和淋浴房也是公共的,各被間成小小的兩間,衛生間裡是筆者最討厭的蹲坑,這種既不雅觀、又不衛生、更不舒適的過時產品,中國甚麼時候才能淘汰掉?空調倒是有,遙控卻是筆者堅持下才要到——那可是無窗的密室啊!

雖然有着諸多不滿,但我已經耗費了太多精力、耽誤了太多時間,也剛從無家可歸的窘境中掙脫,驚魂未定,不想再折騰了。所以既來之,則安之吧!不過據筆者所觀察,南京像這樣的“青年旅舍”不在少數,光是同一幢大廈就有好幾家,讀者若有計劃前行,可就得提防了。

住宿的問題對行程和心情無疑影響很大。第一個影響是這天的午餐,那是來到南京後的第一頓正餐。等到一切安頓好,已經是下午2點了,可筆者的午餐還未有頭緒。時間緊迫,效率高於一切,手冊裡的《南京美食》、《秦淮八絕》只好暫且忽略,隨便到樓下的漢堡皇點個餐算了——“這只是突發狀況下的應急措施,之後無論如何也不再碰洋快餐!”一邊吃着漢堡時,筆者一邊心想。接下去,筆者一直努力信守承諾,並總算嚐遍了南京最有名的鴨血粉絲湯、雞鳴湯包、赤豆元宵和鴨油酥餅,不過最讓人念念不忘的,獨有色澤金黃、香氣四溢、外皮酥脆、肉餡鮮嫩、湯汁濃醇的李記牛肉鍋貼。
李記牛肉鍋貼

我後來還是破誡了一回,在1912街區光顧了必勝客(如果那也算“快”餐的話),那也實屬無奈之舉。“1912”指的無疑是1912年,即民國元年,所以這個街區明顯是以“民國”為賣點。街區地處總統府景區外圍,原是清朝兩江總督署的“西箭道”,民國初期則重修成軍政人員的宿舍和辦公區,那一時期的建築許多都得以保留至今,使之成了南京拍攝外景、文藝照片的熱點。現在,這個街區被活化成旅遊文化區,一幢幢民國風格的百年老宅,搖身一變,成了一間間環球風味的高檔餐廳和小資酒吧,對比以往去過的地方,感覺最像蘇州的李公堤——當然,李公堤較之僻靜一些,前衛的建築風格也與這裡截然不同。環境還不錯,食肆也不少,只是對於窮遊單身狗而言,除了洋快餐恐怕別無選擇了。

第二個影響,則是參觀景點的時間變得緊拙了。還好第一天的行程尚不算緊湊,一個下午遊瞻園、中華門兩處,時間應算充裕 。而與中華門一河之隔的大報恩寺遺址,則因為門票預算、興趣等原因,早在出發前已被排除在行程之外。

瞻園是南京最著名的蘇式園林,有“金陵第一園”之稱,原是明太祖朱元璋賞賜給開國功臣徐達的府邸,地點毗鄰現今的夫子廟商業圈。看着園內的假山堆壘、亭台樓閣,不禁勾起兩年前在蘇州園林“蹭導遊”的回憶。於是,這次在瞻園——以至南京的許多景點——筆者均重施故技,卻屢有怪遇。嘗試跟住旅行團的導遊,參觀了300歲的古老紫藤,見識了假山上一涼一暖兩座亭子、以及運用在它們上面的“古代空調”系統,欣賞了讓徐達和乾隆皇帝都愛不惜手的“富甲天下一筆虎”拓碑,以為遇上了靠譜導遊,結果下一秒就被拉到推銷紀念品的小房子裡...瞻園本身也有導賞員,一律是身穿古典服飾、配帶着講解機的年青女子,然而可能因為導賞服務是有償的,為免類似筆者這樣的遊客“佔便宜”,她們把本已嬌柔的聲線壓得更低,只有付錢的主方能透過耳機聽到解說——這一點,揚州的景點比南京“大方”多了。
瞻園
瞻園

要說旅途上遇到過哪位“良心”導遊,恐怕只有總統府裡的那位稱得上。他對南京的手信特產作了如下概括:“外地人過來南京旅遊,買的特產、紀念品無非是三樣:一是雨花茶,不過第一口喝下去味道比較X(忘了是甚麼),外地人一般不習慣,喜歡喝茶的人都寧可選西湖龍井、選碧螺春;第二樣是雨花石,不過大家從夫子廟買到的,10元、20元一袋的,那都是假的,真的雨花石起碼幾百元一塊,有興趣的可以到這邊的雨花石工藝館看看;還有一樣是鹽水鴨,貴一點的要到那些專門店裡去買,要想便宜點在超市裡買也可以了,味道其實沒差多少,也跟全國各地超市買到的差不多。”聽君一席話,我覺得在南京沒買手信真是明智之舉😂。

回來瞻國。這座蘇式園林有一點是獨一無二的,那就是位於園內的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在南京作為太平天國“天京”的11年裡,瞻園曾先後作為東王楊秀清王府花園、丞相官邸、幼西王府,所以把全國唯一的太平天國主題博物館置身於此可謂無可厚非。展覽館面積不算大,卻聲稱珍藏了太平天國時期相關文物一千多件,除“鎮館之寶”天王洪秀全、幼天王洪天貴福的皇袍、玉璽,尚有各式兵器、銅炮、詔文、古籍、出土文物等等,按時間順序、天國發展的幾個階段佈置,結合各種圖文資料,將清朝末年這場規模龐大、影響深遠、承前啟後的農民起義全面地呈現人前。
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的館藏

順道一提,瞻園的門票政策與全國大部分地方都不一樣,“夜場”門票反而比“日場”貴一半。受夫子廟商業圈的輻射,這裡的人氣晚上比白天更旺,只好通過調節票價對入園人流加以控制。然而付出更高的價錢,換來的不僅是更擁擠的環境、更差的採光,就連參觀的範圍也有所縮小——在筆者眼中最有特色的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下午17時便將閉館!所以,先逛瞻園、再到中華門的編排,筆者始終認為是正確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疏忽,差點就讓自己得不償失。

我來到中華門北售票處時,時間已經是下午17:07,早上住宿問題的耽誤是一大因素,人生路不熟也是因素之一,尤其彼時正值大規模的道路施工,一路上圍封着的黃色“膠馬”致使筆者繞了不少冤枉路。不過最大的問題還在於自身:筆者的意識中從來只知道中華門開放時間至晚上21時,卻從未注意到網購門票須於下午17時前兌換!現在旅行網站的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了,處境可謂進退失據。萬幸出門遇貴人,在最徬徨之際竟遇上了全中國最好的景區售票員,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她便主動熱心地找旅行網站的人去了。那人下班時間被叫回來固然心有不爽,有怨言、態度差也可以理解,重點是筆者有驚無險、又過一關。

中華門古稱“聚寶門”,及至民國時期才改為今名,城樓上的“中華門”三字更乃“蔣委員長”親題。和瞻園一樣,中華門也是朱元璋時期的文物。它是南京明代城牆的正南門,也是13座城門裡規模僅次於通濟門的一座,更是現存世界上保存最完好、結構最複雜的堡壘甕城——所謂甕城就是在城門內或外再修建一座或幾座護門小城,小城內外並設有藏兵洞、千斤閘、箭樓等等,從而可在敵軍攻城時,將之圍困在小城內並剿滅之,如同“甕中捉鱉”一樣。

現在,中華門的城防意義早已不復存在,木質結構的城樓已毁於侵華日軍的炮火之下,曾經的千斤閘更已在大躍進時期被冶諸一爐。今人至此,則尚能領略古代攻守城池“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氣勢,瞭解南京明代城牆的概況與意義,細看每一塊烙上歷史印記的磚,並可以參觀一座座由藏兵洞改建而成的展覽廳和紀念品商店;要是饒有興致的話,更可沿空無一人的古城牆,從一座城門走到下一座城門。中華門的建築本身固然也是雄偉壯觀,不過假如筆者要把第二天在街上偶遇的漢中門的照片拿來冒充中華門,大概也能混水摸魚......

筆者把城樓上上下下了幾次,在中華門一直守候到日薄西山,卻因為天氣欠佳,始終沒守望到震撼的夕陽。中華門之行只好就此作結。
中華門
中華門昔日的藏兵洞,現在被改成紀念品商店
中華門的三層甕城
 
中華門以東還有一處值得一逛的地方,名字很淺白,就叫做“老門東歷史街區”——“老門”大概就是中華門吧,“東”則指明方位。從城樓下來,穿過一片富有江南水鄉韻味的無人之境,便可以到達熱鬧的老門東了。那片無人之境是某大地產商的圈地,一幢幢粉牆黛瓦的樓房已悉數落成,也許不久後便將成為“歷史街區”的延伸。

老門東步行街的環境很舒適,熱鬧卻不擁擠,建築風格整齊劃一,就連轉角處的星巴克咖啡店也是“入鄉隨俗”的古典中國風。主街上是各式旅遊商店,特色的糕點店、特產店、“雲錦”商店、創意店、當然還少不了更大量的義烏小商店。不過說實話,類似的商業街,僅杭州一處都已經去過n條了,所以此行最想尋覓的,還是南京的地道美食。主街上絲毫看不到美食的身影,原來都深藏於街區內的一條巷子裡,司記豆腐腦、朱記小鄭酥餅、雞鳴湯包、蔣有記牛肉鍋貼...幾道攻略推薦的美食在那裡一列排開,吸引了眾多“吃貨”慕名排隊。
老門東
老門東裡的南京美食

南京有一點很不錯,即使到了晚上,節目依然多姿多彩,所以像我們這些匆匆一過的遊客,行程可以排得很充實。說的還不是諸如唱K、泡吧、或者更不可描述的娛樂節目,即使正兒八經的付費景點,許多也開放到晚上八、九點(瞻園更是開到11點);如果只想靜靜地散個步,玄武湖、長江邊景色都不錯;想要湊個熱鬧,也有許多夜市、步行街可供“趁墟”。除了以上的老門東,接下去的兩晚,筆者又走訪了夫子廟和獅子橋兩條商業街——感覺卻是一蟹不如一蟹。

夫子廟大概是南京人氣和名氣最盛的景點了(也是“全國坑爹景點”排行榜上的常客),名字聽起來很儒風,可現在的遊客大都不是為參拜孔子而來,而只是為了逛街和品嚐美食。筆者在美食方面倒是顆粒無收(這裡的食店大都比較不濟,菜色都是千篇一律的那些“南京招牌菜”,就連經營模式也都一模一樣,就像大學食堂那樣,先辦卡、再點菜、吃完再退卡),也沒發現有意思的創意店,環境、格調都覺得不如老門東。反倒在文化方面有兩樣收穫:其一是記住了“昔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一句出自劉禹錫的唐詩《烏衣巷》,也搞懂了“王謝”原來指王導、謝安兩戶宰相人家。烏衣巷是秦淮河南岸一條巷子,東晉時曾是高門士族的聚居地;現在不僅他們家的燕子,就連王謝兩家的大宅也被圈了起來,變成紀念館供尋常百姓參觀。其二則是讓人大開眼界的科舉博物館。

經過白天的鐘山大暴走,雙腿本已疲憊不堪,因此來到夫子廟時,本來打算先探尋一下“秦淮八絕”之一的蓮湖糕團店,歇歇腳,補充點糖份。詎料才過了景區牌坊沒幾步,就看到了街道兩旁的江南貢院和科舉博物館。江南貢院是第二個經網上訂票的景點,資料顯示開放到晚上9時,不過為免重蹈中華門的覆轍,既來之,索性先把門票兌換了。這次總算順利了,我在貢院門前的售票處換好票,先是過來對面的科舉博物館,漫無目的地隨便拍些照,卻在檢票員的熱情接待下,糊裡糊塗地進了博物館——至此我才知道,自己買的門票原來兩邊通用。網上那些說門票不值、坑爹的,估計也和筆者一樣,只去了售票處旁邊那座“江南貢院”吧?

所謂“貢院”是古代舉辦科舉鄉試的場所,江南貢院則是古代中國最大的科舉考場,可是現在卻被弄得太俗氣了。幾間木建築顯然是現代的仿造品,裡面全是販賣義烏小商品的,門面那嶄新鐙亮、土氣十足的“狀元”牌匾倒是引得遊客輪流拍照;科舉主題的展覽則佈置在臨河的狹窄長廊裡,規模很小,展品寥寥無幾,只能算是科舉博物館的冰山一角。除了能欣賞到秦淮河風光外,這裡幾乎沒有可跟科舉博物館比肩之處。

至於對面的科舉博物館,為了保留明遠樓的景觀,整座博物館都被“埋”進地下,地面以上則只見到一座大水池,以及左右兩側大字寫着“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白牆。待參觀完博物館的室內部份後,我們將置身於這些白牆之中,那裡原來就是歷代莘莘學子“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戰場”,即他們參加考試、閱卷答題的號舍,每位參加“秋闈”鄉試的生員都要在這樣的號舍裡過上九天七夜。現在,那一間間半開放的小隔間則被物盡其用地改造成展覽空間,每間貼出一張小紙版,用來介紹科舉考試中種種鮮為人知的趣聞逸事。

雖然外觀上很難看出它的宏大規模,但從乘搭扶手電梯通往展覽入口沿途的精緻裝飾,那幅用無數卷竹簡堆疊而成的裝飾牆,以及另一幅以《論語》文字砌成的“趕科場”圖案的巨牆,便知內裡別有洞天。博物館足有四層的規模,琳瑯滿目的館藏包括各式考生用具(紙筆墨硯、飯碗飯籃乃至燈油火爉皆有)、批閱用具、官府文牘、考卷教案、御匾錦旗等等,並配合圖文、多媒體和場景模擬展示,把高中課本裡關於鄉試、會試、殿試等內容,全面、系統並饒有趣味地呈現在參觀者眼前。介紹了起源於隋朝的科舉,如何在一千多年裡逐漸完善成公平合理、唯才是任的選拔人才制度,為歷代朝廷進貢了一代又一代的賢才能士(所以稱科舉考場為“貢”院),成為對周圍國家、乃至西方的考試制度都有着深遠影響的“中國第五大發明”,又如何在歷史洪流中漸漸淪為迂腐落伍、不合時宜的陋規,最終走向湮亡。
科舉博物館館藏
科舉博物館館藏—古代“貓紙”
科舉博物館一景
科舉博物館—明遠樓

夫子廟姑且有科舉博物館這種值得駐足的景點,至於第三天去的獅子橋,那就更讓人失望了。從玄武湖出來,原本以為玄武門正對着的湖南路就是所謂的“獅子橋美食街”,我便從古門進城,不知疲倦地往那個方向一路走去。結果,沿着車水馬龍、開挖施工、塵土飛揚的大馬路走了足足20分鐘,才總算來到目的地——短短的一條步行街,建築和店舖都平平無奇,更沒發現所謂的“美食”。“必食”的馳名餐館只有南京大排檔和雞鳴湯包兩間,前者顯然不適合單獨用餐,後者則在老門東已經吃過了。結果這一站又是失望而回,幸好在某全國連鎖零食店裡意外發現了尋覓已久的蛋白素肉,算是沒有枉費“腳骨力”。

住宿的鬧劇還沒有結束。獨處一室容易使人胡思亂想,我回到旅舍,仰臥着,看着那鬆脫了一角的牆紙,心想我可不是為了受罪而來的。過於繁忙的電梯、壓抑的私人空間、蹲坑式廁所和狹小的公共淋浴間......這裡的一切都不盡如人意。於是我下定主意,明天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費盡今天的最後一分精力,預訂了一間正規的國際青年旅舍。過不了一分鐘,手機便收到確認短信。

我從沒有把退房(退回房費)視為障礙,因為儘管這邊的硬件設施未如理想,熱心的店員們卻始終待我如上賓,我以為只要有個自圓其說的藉詞,那幾個初創青年大概不會得失客人——上次在西安,青年旅舍都是“無理由退房”的。於是,第二天一早,我趁早便收拾好行李、脫掉了被套、寫好了路線。編的藉口還不錯:說是杭州的老同學們臨時邀我相聚,交通住宿都幫我安排好了,盛情難卻,今晚便要起程。

店員看見我推着旅行箱出來,吃了一驚。我把準備好的說辭“和盤托出”,詎料對方的立場卻斬釘截鐵:不能退款。他跟我促膝長談了半小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軟硬兼施,說是取消訂單會讓他們的信譽受損,影響日後通過旅遊網站作銷售,又舉了之前的不愉快經歷做案例——雖然筆者自始至終都並不信服。他勸我再三考慮,與杭州的同學溝通一下,嘗試退掉杭州的車票酒店,但無論如何,這邊已付的房費都不能退回。最終談判以我的完敗告終:200元算是買一次教訓——這又是“賭博式旅行”的一筆代價。然而我已鐵心要走,走向那片嚮往的自由之境。

我沒有帶上行李,只帶着矛盾的心情——既有虧損金錢的鬱悶,又有對前程的期待——坐了幾站車、走街串巷,終於找到那面親切熟悉的YHA標誌,然而這裡的一切卻讓人震驚不已:旅舍的飛檐翹角與照片所見無異,店內卻一片漆黑,門外堆着一堆沙和工具,分明是在裝修;店門趟開着,我往裡面走了幾步,只見裡面空無一人、一片狼藉;我又繞着屋子走了一圈,妄圖找到他們的“後門”,結果當然無功而還;最後我試圖撥打店家的電話,發現他們連電話號碼都取消了,“搬家”的希望至此徹底幻滅——是天意,讓我又一次回去“麗晶大賓館”。想到200元失而復得,心情竟也好了起來。幸虧我沒有帶上行李。
奇葩青年旅舍

這天省下的錢還不只這200元,鐘山風景區的門票還有意外驚喜。

大學臨近畢業時,一位師兄推薦我有空可以去南京遊覽:“光是中山陵就夠玩一整天了。”當時筆者就奇怪,中山陵無疑是南京最具象徵性的地標,可畢竟也只是一座陵園,何足以“玩一整天”?其實他所指的,除了居中的中山陵外,應該尚包括東面的“千年古剎”靈谷寺、西面的“世界文化遺產”明孝陵、南面的美齡宮、以及中山陵下的音樂台等,這四個景點,現在被合稱為“鐘山風景名勝區”,遊客可用優惠價購買它們的“四景點聯票”。

根據旅遊網站上的資料,聯票的現場正價是145元,網商們卻大打折扣,賣80多、90多的比比皆是,可惜全都要身份證。買不到這張優惠票,最讓筆者耿耿於懷。正價聯票無疑是不划算的,所以筆者決定縮減行程,只去明孝陵和靈谷寺兩處收費景點(中山陵是免費的),兩景點共計105元,尚可接受。結果,筆者剛從苜蓿園地鐵站出來,就注意到了觀光巴士車身的大字廣告:“親!選擇套票,選擇實惠,優惠價100元!”比旅行筆記上的“Lite計劃”還節省5元啊!筆者於是毫不猶豫,從智能售票機上買了聯票。

售票機上還能買到觀光巴士的車票,可是,一見到那木板鋪成的“紫金山步道”,雙腿便莫名興奮,由此踏上了“鐘山大暴走”之路,全然忘記了要為揚州馬拉松保存體力。
讓人興奮的木棧道

第一段的木棧道僅100多米就到頭了,翻過小坡、穿越馬路,眼前便是明孝陵景區的其中一個入口。由此路進去還只在梅花山,離陵宮還比較遠。我沒有像其他遊客一樣直奔陵宮,而是一路走在人少的岔路上,先慢慢欣賞那片湖光山色、草木繁茂、百花競放的梅花山(可惜賞梅季節已過,錯過了“天下第一梅山”最驚豔的一面),也參觀了“中國梅花藝術中心”和“東吳大帝孫權紀念館”兩座小巧精緻的主題展館。孫權是第一位定都於此“虎踞龍盤”之地的古代帝王,他駕崩後,陵寢就置於梅花山上,相傳在朱元璋修建孝陵時,孫權墓曾有遭“拆遷”之虞,但朱元璋念在孫仲謀“也是好漢一條”,就決定把它留下來“給自己守門”。

沒錯,明孝陵就是朱元璋為自己和皇后馬氏而建的陵墓(而非明孝宗之陵!),之所以命名“孝陵”,是因為馬氏皇后諡號“孝慈高皇后”。說起明代皇家陵寢,諸位印象較深的大概是北京的明十三陵吧?其實十三陵(以至後來的清代皇陵)的規制、建築佈局等,均多沿襲自孝陵,而且規模均比不上孝陵——當然了,哪個不肖子孫敢妄自與開國太祖攀比?

孝陵建築分為“神道”和“陵宮”兩部分。神道始於紫金山麓的下馬坊,古代官員前來謁陵,必須由此下馬步行。現在下馬坊旁就修建了地鐵站,諸位若是饒有興致,也可以遵循先賢禮制,從這裡開始徒步參觀,完完整整地感受皇陵氣派;下一個主要建築是大金門和四方城(神功聖德碑亭),離下馬坊已比較遠了,從這裡開始,將進入今天明孝陵景區的範圍;筆者的遊覽始於神道石刻,這也是孝陵最精彩的部分之一,在全長615米的石像路兩側,12對石獸已經守望了超過600年了,當中首次包括象徵西域的駱駝,以昭顯大明疆域遼闊、威震四方。每一件石刻皆深厚古樸,線條圓渾流暢,堪稱明初雕刻藝術的代表作,一列排開更顯氣勢恢宏,尤其在金秋,銀杏、楓香落葉如雨、鋪滿一地,更倍添歷史滄桑感;石獸之後尚有望柱一對、文臣武將各二對,之後向北穿越欞星門、渡過金水橋,陵宮的朱牆便映入眼簾。

陵宮由周長2.25公里的紅牆圍繞,中軸線上尚有三道大門:從正大門“文武方門”內進,兩邊先是東西井亭、御廚、具服殿(更衣殿)等的後勤設施;第二道門是享殿門,在清代被改建成“碑殿”,碑殿中央是康熙御題的“治隆唐宋”碑,左右兩側還有乾隆皇帝的詩碑——明清雖是冤家,但大清皇帝對明太祖卻是敬重有嘉,例如康熙六次南巡,五次親身前來拜祭孝陵,並大行三跪九叩之禮。其用意?顯然是為了攏絡漢人;碑亭之後是孝陵的主要建築“享殿”,原是供奉朱元璋及其皇后神位、及舉行祭祀儀式的場所,可惜,原來那座體量龐大的享殿已毁於太平天國的戰火,僅存一座據說是清同治年間復建的小殿,套在霸氣的三層漢白玉須彌座台基上,顯得格格不入。

文武百官謁陵時,均只可到達享殿,僅皇室成員方可進入第三道門“內紅門”。內紅門裡,升仙橋彼端便是“仙界”,那裡座落着另一座龐然大物——方城和明樓。方城是巨型條石砌築的堡壘式建築,其上那座金瓦朱牆的典型皇家建築便是明樓,其實兩者的牆體、結構是融為一體的,遊人可以沿方城的圓拱形隧道直登明樓(裡面現在甚麼都沒有,巨大的殿堂裡只放了幾幅易拉架,介紹明代各皇家陵寢);而明樓現今的重檐歇山頂,則是2008年大修時才重新蓋上去的,以防止雨水滲透、侵蝕下方的磚石結構。方城背倚着一座圓型小山丘,名曰“寶頂”,這就是孝陵建築的末端,亦是朱元璋的長眠之處。從下馬坊到寶頂,整座孝陵縱深接近3公里。
明孝陵—神道
明孝陵—漢白玉須彌座
明孝陵—方城與明樓

孝陵以東還有一座“明東陵遺址”,那是朱元璋嫡長子、懿文太子朱標的陵墓,這邊的遊客比孝陵疏落不少,因為實在是沒甚麼好看的:建築物皆已夷為平地,剩下一個個圓形柱基規則分佈在須彌座上,磚縫間生長着茂盛的野草。孝陵重修前的殘貌,從這裡大概可見一斑。

由東陵往紫霞湖的路上還坐落着一座“顏真卿碑林”,這裡更是空無一人了,筆者也是一時迷失方向,才誤打誤撞地來到。正如同來參觀的老先生所說,裡面“全是寶”。書法作品恕本人不懂欣賞,所以數年前去西安碑林,進館前只幻想那會像少林寺塔林一樣,拍照起來蔚為壯觀,結果卻有點失望而回;這次的顏真卿碑林,總算與想像裡的碑林相似了,不過當親臨其境時,怎感覺畫風有點不對?
畫風不對的顏真卿碑林

我是誤以為“紫霞湖車站”可以乘車到中山陵,才去了紫霞湖。然而車站既不在紫霞湖,也沒有公交車可乘,有的只是10元/次的景區觀光車。算了,繼續走木棧道吧!這一段的木棧道還不錯,長短適中,小隱於山林,能讓人感受到遠足之樂。大約20分鐘後,我們將到達棧道盡頭的中山陵。

果然中山陵才是筆者唯一認可的南京地標,所以看到“青天白日”色調的牌坊與樓台突然呈現眼前,氣勢如此懾人,身體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抵埗南京整整一天,卻至今才第一次產生了“我來到南京”的激動。

中山陵出自民國“建築五宗師”之一的呂彦直之手,可惜呂氏英年早逝,未及看一眼他平生的杰作,年僅34歲便因肝癌病逝了。中山陵平面佈局呈“警世鐘”形,與孫中山“喚起民眾”的政治遺囑相契合。沿着象徵當時3.92億同胞(更常見的說法是“四萬萬同胞”)的392級台階拾級而上,首先通過“博愛”牌坊,此時回頭一看,可見其中一根石柱有明顯的接駁痕跡,據說是因為石匠一時疏忽,取料時竟截短了約一米,為此項宏偉建築添了一筆永不磨滅的瑕疵;博愛坊後是長長的墓道,兩側沒有石獸望柱,而是葱葱郁郁的樹林草甸,其中接近盡頭處的六棵千頭松尤其引人注目,那是孫中山的日本友人所贈,所以才在日佔時期得以倖免於難。

墓道盡頭處是中山陵的正門——陵門,門上刻有孫中山手書“天下為公”四個鎏金大字。陵門相當於明孝陵的“文武方門”,其兩側的東西配殿,這裡則變成了衛士室;陵門之後同樣是一座碑亭,內有時任國民政府主席譚延闓書寫的三行碑文,筆者此行不逢其時,碑亭正巧在修繕,只能與此碑緣慳一面。碑亭之後是290級的八段台階,各級台階可供放置各界的禮物、紀念品,其中,第六階上由上海特別市政府餽贈的“奉安大典”銅鼎沒有千頭松的運氣,鼎身上至今仍殘留着當年的兩個彈孔;上一階的一對石獅子同樣是傷㾗纍纍,真的就如兒歌所唱,“一隻沒有尾巴,一隻沒有胳膊”,此外,牙齒、鬃毛、圓球、幼獅等均有損壞或丟失,雖然近年進行過修復,獅身上仍明顯可見斑駁的色差。現在,這些台階還是商販“擺檔”、拍攝即影即有照的地盤。

位於台階之巔的,便是巍峨雄壯的祭堂,三對大門分別象徵“民族”、“民權”、“民生”。現在,遊客可以從祭堂東側排隊進內繞一圈,在巨型“青天白日”穹頂之下,瞻仰國父孫中山先生的端莊坐像。

以上這些故事傳說,大部分是從導遊們口中道聽途說得來的,也是這些導遊們自己說,在莊嚴肅穆的中山陵園,擴音器是不允許使用的——然而他們大都繼續肆無忌憚地用着;同樣不守規矩的,則還有祭堂裡面謁陵的遊客們,大家都旁若無人地對着國父的大理石坐像拍照。或許無禮失敬的人太多了吧,祭堂後方的墓室,自數年前開始便重門深鎖,不再讓喧囂的遊客打擾國父的安寧了。

所以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中山陵—博愛牌坊
中山陵—祭堂
中山陵—祭堂裡的青天白日穹頂和國父坐像

筆者從中山陵下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再去路途遙遠的靈谷寺似乎並不明智,便臨時決定“捨遠求近”,改去更順路的音樂台和美齡宮。行程可以隨機應變、靈活調整,這是省錢以外,聯票的另一個好處。那位師兄其實說得不準確,這四、五個景點,應該說“一整天都不夠用”,所以連門票都是兩天有效的——要是當初買張觀光車票,路途或許會輕鬆一些、時間興許勉強夠用吧?

音樂台自始至終不在筆者的計劃之內,所以事前對它是一無所知。要不是恰巧路過,才不打算前往參觀。進來後才知道,原來這也是座民國建築,落成於1933年,屬中山陵的配套建築,主要用作舉行紀念儀式時的場地。所謂“建築”其實也很簡單,看台就是一片半圓形的綠草甸,順着山勢、緩緩拾級而上,有些草甸加裝了一排排木質弧形長椅,無數白鴿棲息其中;半圓的中心是混凝土結構的舞台,背面倚着一幅雕刻着精美花紋的照壁;舞台與看台之間,以一座月牙形的小池塘分隔開。專程前來未必值得,不過參觀完中山陵,倒可以在此歇歇腳、逗鴿餵鴿,或是欣賞一下那排延綿150米的紫藤花。
音樂台

可是現在禽流感肆虐,鴿子還是少逗為妙。事不宜遲,趕快起程去下一站美齡宮。

美齡宮即宋美齡別墅,正式名稱為“國民政府主席官邸”。宋美齡相信大家都知道是何許人吧?她是“國母”宋慶齡胞妹,又是蔣介石之妻、中華民國的“第一夫人”,其本身也是一位胸懷雄才大略、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杰,歷史書裡篇幅較大的,是她勇闖虎穴、參與斡旋“西安事變”,促成“第二次國共合作”、“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事蹟。而來到美齡宮,諸位則可以進一步瞭解這位傳奇女性,其歷史事蹟、以至私事軼聞云云。

美齡宮是蔣公送給妻子宋美齡的禮物——每逢梧桐葉染黃的季節,從高空鳥瞰,鐘山便如同戴上了一串珍珠項鍊,而美齡宮則恰似一顆璀璨的綠寶石,鑲嵌在項鍊的吊墜上。1930年蔣介石按宋美齡的意願,提案在中山陵旁的小紅山上興建官邸,歷經兩年竣工落成,但直至抗戰結束後,蔣氏夫婦才常居於此。別墅建築富麗堂皇、精雕細琢,風格中西合壁,被時任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譽為“遠東第一別墅”。

現在,地庫層部分走廊被闢作畫展場地,展出多幅宋美齡畫作,以及她在學畫、作畫方面的趣聞軼事——中晚年開始學畫的宋美齡,在國畫方面同樣展現出不凡造詣,雖然蔣公自始至終不這麼認為,認為人們的讚譽只為了奉承他😆。其他的廳室,由簡樸無華的仆役卧室、盥洗間、中西廚房,到奢華氣派的大宴會廳、主臥室,到莊嚴聖潔的基督凱歌堂,到至尊無上的頂層私人餐室,都被恢復成當年的陳設模樣;而機要秘書室裡滔滔不絕的電話對答聲、侍衛室牆上懸掛的武器軍服,則為這座大宅平添戰時的緊張氣氛。諸位可以由外至內、巨細無遺地欣賞這座“民國建築的完美作品”。筆者甚至以為,作為旅遊景點,美齡宮的趣味性更勝同樣以場景展示、文物陳列為主的南京總統府。
美齡宮—“珍珠項錬”
美齡宮—外觀
美齡宮—蔣介石書房
美齡宮—私人餐室

筆者絕無貶低總統府之意,論歷史內涵,總統府無疑遠比美齡宮豐富。那裡自清朝以來已是地方、全國的政治權力中心,先後做過清代兩江總督署、太平天國天王府、中華民國總統府、中華人民共和國江蘇省政府。遊客可以順着歷史的脈絡,先看林則徐、李鴻章、曾國藩、左宗棠、張之洞等人工作過的兩江總督衙門,從展館裡的官袍、烏紗帽和圖文資料,瞭解兩江總督這個權傾半壁、掌管富庶的江西江南兩省、政治地位僅次於直隸總督的官位;繼而畫風一轉,又到了洪秀全金碧輝煌的天朝宮殿——當然,龍椅和裝飾都是複製品,真實的天王府早已被曾國藩一把火燒掉;接着封建王朝轟然而倒,共和國時代來臨,孫中山先生在此宣誓履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在他短短91天的任期內,其辦公室就設在西花園“煦園”裡那幢文藝復興風格的“西花廳”,其不遠處的兩層中式磚木建築,則是孫中山與其家人當時的起居室,樸實的佈置,與瑰麗的煦園形成巨大反差。

後來以袁世凱為首的軍閥竊取革命果實,民國又陷入割據內亂的黑暗年代,直到1928年,蔣中正的南京國民政府成功統一全國,這裡才重新成為全國的政治中心。然而好景不長,僅十年後,南京城又被侵華日軍佔領,國民政府西遷至陪都重慶;直至抗戰結束,還都南京並行憲後,蔣公始以中華民國總統(而非國民政府主席)的身份入主此地,大門上的標牌才從“國民政府”四字,換成今天人們熟悉的“總統府”。不過彼時,“鐘山風雨起蒼黃”,國共內戰又如火如荼地打響......

現在,蔣公曾經的會客室、辦公樓、行政院、後花園、以至馬廊、防空洞等,均被悉心佈置成當年的原貌,供廣大遊客參觀。只是,就算是天王老子工作的地方,就算裝飾得再奢侈豪華,畢竟也只是冷冰冰的辦公室,與溫馨的美齡宮相比,終究少了親切感。更何況,一支支旅行團在窄窄的子超樓裡左穿右插、絡繹不絕,把老蔣的辦公室重重包圍,氣勢更甚於當年的百萬雄師過大江,看到此情此景,諸位還能靜心賞景拍照嗎?
南京總統府
南京總統府—太平天國宮殿
南京總統府—孫中山與“西花廳”
南京總統府—蔣介石辦公室

不論如何,總統府應該算是南京此行中,最後一個成體統的景點了。接下來的雞鳴寺,又是一座掛“古寺”之名的現代建築——南朝的寶塔雄殿早已無存,明清建築亦已在那十年間毁於一炬,現場所見的,基本是“80後”、“90後”(南京的另一座“假古董”則是號稱“江南四大名樓”之一、2001年才建成的閱江樓,難怪上學時還只有“江南三大名樓”之說);至於玄武湖,環境是不錯,湖堤上綠樹成蔭、薔薇綻放、紫藤低垂,然而對於在杭州生活過的人,還有吸引力嗎?
玄武湖上的薔薇園
玄武湖某處的紫藤花

就這樣,南京大冒險總算在有驚無險中結束。4月21日,早上八時,旅舍的大廳還是一片寂靜,我就此不辭而別,沒有在門外的留言牆上留下一字一句。我乘着28路公交,透過玄武湖的粼粼波光,最後一次凝望這片六朝金粉地。它如此美麗、如此厚重、如此繁華,就像一本裝訂精美的歷史書,引人入勝卻又艱澀難解,以至匆匆讀完了序章,就只好闔上書扉、束之高閣,留下了太多的未知與誤解。多年以後,短短三天的南京之行,將化作又一段難忘卻又不堪回首的經歷。

2017-10-20

談一國兩制

為了維護國家的統一和領土完整,有利於澳門的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考慮到澳門的歷史和現實情況,國家決定,在對澳門恢復行使主權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三十一條的規定,設立澳門特別行政區,並按照“一個國家,兩種制度”的方針,不在澳門實行社會主義的制度和政策。
——《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序言

整一年前,李克強總理第一次踏足澳門時,感慨地說“澳門是一國兩制成功實踐的熱土。”從最近這一個多星期裡發生在筆者身上、身邊的一系列小事,筆者充分感受到“一國兩制”是如何無微不致、無孔不入地滲透到澳豬們的生活中。

一國兩制首先是個政治詞彙,所以先來討論政策方面的東西。八月初,澳門基金會出版了有“澳門藍皮書”之稱的《澳門經濟社會發展報告(2016-2017)》,內容聚焦了澳門社會發展的幾個主流方向:城市規劃、水域管理、特色金融、智慧城市、“一帶一路"建設參與等等。

來說說“特色金融”吧。筆者竊以為,發展所謂“特色金融”之前,應該先把現有的金融系統升級一下,因為本澳現時的金融服務真是太守舊落後了。舉個剛發生的例子,筆者近日和友人去某服裝店團購,事後友人要將錢從他的B銀行,轉帳至筆者在A銀行的帳戶。對國內的銀行來說,這屬於“同城跨行”轉帳,個人用戶轉帳一定金額(5萬元?)以下,用網銀轉帳一般是免手續費並且即時到帳的。至於澳門,從事金融業的友人說這種操作屬於匯款,之後筆者可能會收到匯款通知單(註:已證屬實),他的B銀行皇恩浩蕩,豁免了匯款手續費,不過收款方想用錢,也許要耐心等待到下個工作日的票據結算以後吧?

所以筆者對澳門“特色金融”的總結,就是:收費特別高,到帳特別慢,系統特別舊,排隊特別久。如此“特色金融”,如何在瞬息萬變的環球貿易市場中殺出叢圍?

當然金融業並非只限於銀行業務。數年前,科技巨頭阿里巴巴——其本身並非金融機構——就曾在國內掀起一場金融革命,並直接塑造出今天群眾們“購物不出門,出門不帶錢,錢不存銀行”的社會面貌。最近的一份調查顯示,84%的內地人表示不帶現金、只帶手機出門可以很“淡定”,而今年第一季中國第三方支付移動支付市場交易規模已達18.8兆元人民幣。然而,在國內呼風喚雨的支付寶,在境外(包括同屬中國的澳門特區)卻有點進退兩難。

澳豬能註冊支付寶嗎?能,只要有國內銀行卡便能通過實名認證;澳豬能使用支付寶嗎?大致上可以,網上購物或內地的線下支付等功能都不受限制,不過回來澳門後,反而就遭到歧視了。支付寶App定位到我們身在澳門時,常常會推送一些本地商店的優惠券,不過這些優惠券都僅限國內居民領取。原來不單如此,澳門那些所謂“接受支付寶”的商店,只接受用“二代身份證”實名認證的支付寶——那是星期天跑完明愛慈善跑後,筆者與友人在澳大某咖啡館小聚時,從店員口中得知的,算是本次參賽的一個“意外收穫”吧!這解釋了為何之前在來來超市刷不了支付寶,也解釋了為何優惠券僅限國內居民領取了。看來澳門離“出門不帶錢”還太遙遠,且看阿里巴巴過來建設“智慧城市”時,能不能走快兩步吧?

說完阿里巴巴,也說說它的宿敵騰訊。相比起支付寶,騰訊旗下的微信(WeChat)在澳門的普及率明顯高得多,據統計,94%的澳門市民都有使用微信的習慣,所以當它也歧視澳豬時,牽連無疑更廣。

上述的94%市民裡面,也許相當大部分人仍把微信視為一款通訊軟件。然而微信發展至今,已經遠非純粹的通訊軟件了,其中的“微信支付”扶搖直上,已經足與支付寶分庭抗禮了。當然,在境外普及方面它也遇到跟支付寶一樣的尷尬,就是受到了綁定銀行卡、實名認證等問題的限制。雖然如此,由於微信本身的普及,加上“搶紅包”玩法的刺激,許多澳豬就算沒有綁卡,“微信錢包”裡多少也有幾個餘額。

過去,微信紅包一直沒有對收、付款方提出實名制要求,也因為其趣味性,不少澳豬們都參與過“搶紅包”。然而,這一切現在已悄然作古。10月1日國慶節是個舉國歡慶的日子,自然要一如既往地搶幾個紅包。可是,筆者剛參加完國慶歡樂跑回來,老爸就向筆者求救,說搶不到紅包了,一看,原來是說未通過實名認證。對於這樣的求救,筆者也是愛莫能助。

不過微信的歧視還不是這個,因為它歧視的對象不是全體澳豬,而只是上述“仍把微信視為一款通訊軟件”的“相當大部分人”。不嫌麻煩的話,任何人都可隨時去開通、綁定銀行卡,從而脫離受歧視階層。微信對澳豬(及一切非中國公民)的歧視,在於“公眾號”這玩意。

最近有幸抽中了一個郵電局主辦的微信公眾號課程,有機會繞到那些公眾帳號的後台一探究竟,也解答了一些疑惑已久的問題,例如為甚麼一些帳號會收進“訂閱帳號”項目裡,有些則會直接顯示在“好友對話列表”中(那是“訂閱號”和“服務號”的區別);又如那個在筆者公司討論已久的問題——非國內公司到底能不能註冊微信公眾號?答案是能,不過會受到諸多限制:註冊“全球版”可以享受到完整的微信公眾號功能,但必須經受層層審查、耗時預計將近一年、且成本高昂,據說迄今為止只有兩間澳門機構成功註冊;註冊“海外版”的難度、成本、耗時要低得多(但仍遠高於國內公司註冊公眾號),不過代價卻是:國內居民無法看到這個公眾號。所以,包括筆者在內的大部分澳豬,基本上無緣玩微信公眾號——對於筆者而言,課程到此差不多可以作結了。

除了以上所述,友人近日在開通某知名共享單車App時,在實名認證階段也感受到了“一國兩制”的“關懷”;加上筆者老生常談的12306火車票系統的身份報驗問題、以及在南京入住酒店時遇上的“不接待外賓”的奇怪規定(對了,那篇拖到現在還未寫完😵)......凡此種種,衣食住行,哪方面還未成功實踐“一國兩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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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出現這種現象一點都不奇怪,想想兩年前,當李克強總理感慨“流量費太高”、在國內大力推動“提速降費”改革之際,澳門的電信官員卻得意洋洋地拋出“網速不慢”、“收費世界最平”的論調。如此態度,怎能不落後於人?

2017-10-01

魔笛

 “戲劇中如果二人以上同時說話,就只剩下噪音,沒有人聽得懂,但在歌劇中,伴隨着音樂,你能讓二十個人同時說話,但不是噪音,而是完美的旋律。”
——摘自電影《莫扎特傳》

者對於音樂,連“略懂皮毛”都算不上,說是“毛都不懂”或許更加恰當。某人對此深有體會,她用烏克麗麗彈過幾首流行曲調,筆者卻連一首都沒猜出來過。所以要讓我寫篇音樂題材的博文,真的有點誠惶誠恐。

作為一個音樂盲(也可以說是藝術盲),筆者當然不識“歌劇”為何物,說不出歌劇、話劇、戲劇、音樂劇、舞台劇之間的區別,甚至連欣賞一齣歌劇的意圖都絕未萌生過。說起歌劇,唯一能聯想起來的只有悉尼歌劇院、珠海日月貝歌劇院之類的著名建築,至於裡面表演甚麼,則不得而知了。

可是最近,一反常態地,筆者不但主動上網找資源,觀賞完人生第一部歌劇,隨後更接二連三地在推特上轉發歌劇視頻片段,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中毒最深時一天一推都不止。當中大部分出自莫扎特的《魔笛》,也有其他衍生的作品。先來交代是怎麼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