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04

記2022(?)珠海橫琴馬拉松

  “小愛同學。”

“欸!”

“凌晨四點半,用莫扎特的音樂把我叫醒。”

“好的,凌晨四點半,我會用莫扎特的音樂叫醒您。”

馬拉松賽的前夜,照例是睡不安穩的一夜。四點醒來,我就知道自己再也睡不著了,設這個鬧鐘,無非是玩玩而已。

四點半,鬧鐘響了,是《唐喬望尼》序曲——莫扎特有那麼多輕柔舒暢的作品,偏偏選了首甚麼鬼?

一個響亮而不詳的和弦,把定音鼓嚇得瑟瑟發抖。緊接着,另一個更加低沉的和弦。D小調就像騎士團長的腳步,平緩,沉重,咄咄逼人;羸弱的弦樂試圖故作鎮定,卻不過是徒勞的垂死掙扎。無用!騎士團長牢牢佔據主導,每一次發號施令,都震懾着凌晨四點的寧靜時空。

半音階如同白骨堆砌的階梯,直通往地獄之門。恐怖,真夠恐怖!

“我的頭啊,天旋地轉!”

又在地獄階梯上轉了一圈。

“Alexa!”

又在地獄階梯上轉了一圈。

“Turn on the water heater!”

又在地獄階梯上轉了一圈。

“要是能沖杯咖啡就好了!”

但是,今天不可以。出於對“咖啡因會導致心率升高”的迷信,比賽日的清晨不管有多睏,我都不敢喝咖啡,就連能量膠的選擇,也是慎之又慎。

突然,小提琴出乎意料、毫無徵兆地扭轉敗局,序曲轉而進入D大調的呈示部,任憑管樂再怎麼發起衝擊,都被玩世不恭的弦樂一一化解。陰森恐怖的氣氛一掃而空,場面變得活潑、乃至滑稽起來。

“該起床了!”

※※※※※※

《唐喬望尼》序曲是“拖延症患者”常常引用的經典案例,傳說莫扎特在歌劇首演前夕才開始執筆創作。莫扎特一邊思如泉湧地筆走龍蛇,一邊還讓妻子在身旁講笑話,以免自己在勞累中睡著。樂譜交到樂師手上時,墨水都還未乾。然而正是如此倉促寫成的作品,卻成了“布拉格人從未聽過的”偉大作品,成了歌劇史上的不朽豐碑。

天才,真的是天才!

我不禁想起電影《莫扎特傳》的開頭一幕。薩列里(電影主角,宮廷作曲家,因妒嫉莫扎特的才華而將他陷害致死)自顧自地亂彈一通,不屑地問牧師:“你知道我誰嗎?”

牧師回答:“那有甚麼關係。上帝眼中,眾生平等。”

沒想到一句陳詞濫調,卻引起了薩列里的興致,他質問道:“是嗎?”

是嗎?上天真的公平嗎?我們已經見證過太多天才的誕生。遠的不說,就在我們跑步圈,就在我們身邊,短短半年間,我們看着一個又一個的尼泊爾跑友橫空冒起,個個堪稱“天才”。有人抱怨上天不公平,有人則歸咎於種族因素,認為尼泊爾人就理所當然地跑得快。

但是沒有甚麼可抱怨的,也沒有甚麼是理所當然的。或許不是別人太天才,只是自己太差而已。或許半馬1:20內是業餘跑者稍加努力都應該達到的水平,根本不是甚麼天才之舉;自己做不到,只能怪自己從來都太懶散,連“稍加努力”的程度都沒有達到。與其滿足於虛無飄緲的互相吹棒中,與其每一次練習都急於“裝B”,倒不如腳踏實地,好好學習尼泊爾跑友的勤奮與拼勁。

音箱裡,序曲演奏完畢。萊波雷洛出場,也唱起了自怨自艾的調子。

“夜以繼日瞎忙碌,”

半杯溫開水,

“花心主人不知足。”

一包能量膠,

“風吹雨淋吃不飽,”

三片烤麵包,

“寢食難安與誰訴?”

配上花生醬,

“我要做貴族!”

再來杯英式茶。

“我不要做奴僕!”

“小愛同學。”

“不!不!不!不!不!”

“小愛同學!停!”

※※※※※※

音樂界有一個很有名的“9號魔咒”,就是許多聲名顯赫的作曲家都在完成了第9號交響曲不久後離世。“魔咒”始於樂聖貝多芬,在完成了登峰造極的“貝九”後不到三年,就因病撒手人寰。其他著名“中咒者”還包括舒伯特、德沃夏克、布魯克納、馬勒等等。

在一篇評論馬勒的文章,勛伯格為這個魔咒留下了一個有趣的註腳:“對音樂家而言,第九(交響曲)似乎是個極限,任何嘗試跨越這個極限的人都必定會離世。這說明這世上有一股不應為我們所知的力量,至少是我們未有心理準備去了解的力量,阻止我們去寫我們的第十(交響曲)。那些完成了第九(交響曲)的(同行)已經與來世不遠了。”

幸好我不是音樂家,馬拉松也不是交響樂,我得以迎來自己的第十場馬拉松。

第十場馬拉松,這個對“十進制生物”頗有特殊意義的場次,為甚麼偏偏選在橫琴呢?橫琴算不上是甚麼不容錯過的比賽,在它斷斷續續舉辦的幾屆裡,它曾經數度拒絕過我,我也曾經數度拒絕過它。說實話,興趣只是一般般。

對我來說,它最顯著的優點就是“近”:報名時間近,舉辦日期近,地點近。近到狀態練起來,它才剛剛開始報名;近到想賽就賽、說走就走。經歷了疫情三年,無數次的報名—中籤—再退款,終於又可以外出參賽了,先從家門口這場橫琴開始吧。

真正意義的“家門口”!集合地點在青茂口岸,過個馬路就到了。不到五點半,阿元、志瑋、坤哥、李寧、雞扒便都在那裡等着了(Ray則從橫琴口岸分頭出發),個個精神抖擻、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只剩下羊羊姍姍來遲。儘管受關注程度遠不如過去兩週的渣馬、港百,今天的橫琴,我們最優秀的馬拉松選手也來了將近一小半。

希望這場第十馬,不會是一部《Unfinished》吧。

※※※※※※

我的比賽目標,是2小時50分左右。這個後面再詳細說明。

這場比場算得上是有備而戰。銀河馬結束後,在疫情和節慶的雙重衝擊下,堅持跑步的人少了很多。但我自己一直沒“羊”,自己編排的課表,一課課都紮紮實實地完成。身體的感覺與12月銀河馬前簡直有天壤之別,只等待用一場比賽把成績固定下來——時間越近越好。

感謝在平安夜、除夕夜、農曆新年期間都沒有偷懶的自己。更必須感謝大佬元、Ray哥、Biru、Santosh、以及一起訓練過的各位,在多數人不想努力的跑步淡季,感謝還有你們努力不懈地鞭策着我。

但是,最後一週的調整期還是犯了錯,對比賽的渴望有點讓我興奮過頭了。倒數6天的最後長課,24km,起步就直接開上4'05",末段狂飇了8km的3'45",把大佬元都逼得生氣不跑了。

我真擔心這課練習會把體能儲備提早耗盡,讓前面的努力都功虧一簣。接着幾天的輕量練習,感覺並不好。星期日的比賽,因此蒙上一重陰影。

站在起跑線上的我,身體冰冷,雙腿沉重,心裡不禁疑惑:人真的可以一口氣跑完42公里嗎? 

“在清晨之前,你就再也笑不出聲了。”騎士團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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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琴馬的賽道,景色倒是相當怡人,二月早春的風光,處處繁花爭妍、草甸葱郁,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冷清了。冷清不光指賽道兩旁的空無一人,還包括這條一望無際的賽道本身——3000名額的全馬,規模還是太少了些。

起跑前志瑋告訴我,開頭谷,中間唔好留,尾段沖!

起跑前志瑋告訴我,外出比賽,好處是可以跟在別人後面,擋擋風。但是,不行,那麼冷清的賽道,一路上就沒幾個同路人。難得有三、四人跟我互換過領先,卻沒有一個肯輕易讓我“搭便車”的,至少從他們的走線、節奏變化看出是這樣。罷了。

倒是還有兩、三人,一直跟在我身後,大家誰也不作聲、誰也不認識誰,沒有事先約定,就這樣組成一個鬆散的小團體。可是他們也只是跟着,也沒有一個肯讓我“搭便車”、給我擋風的。也罷了。

配速一直比計劃的快。被幾個人緊緊跟着,一點點逞強心理、一點點責任感、一點點多巴胺、一點點內啡肽......組成了所謂的“競賽加成”。

就這樣默默跑了27km。這時還跟在我身後的,只剩下一位了。我實在受不了這尷尬的寂靜,也受不了那麼快的配速,首先打破沉默,“我之前是跑2小時54分的,今天可以了,差不多要減速了”。可是一等對方回話,我就後悔了——他的普通話口音好重,我有點聽不懂啊!

不過後悔很快變成慶幸,原來這位選手居然是日本朋友(怪不得口音重),來到東莞工作。他讚賞我的配速穩定;我說希望有機會去日本參加馬拉松,他向我表示歡迎。在漫長的馬拉松旅途中,總有這樣的萍水之交讓人懷念。

後面黑色背心這位就是日本朋友

日本朋友的個人最佳成績是2小時47分,今日他希望能跑到2小時46分。那時看來,這個目標絕對有希望。

“既然如此,”我說,“我陪你跑到30km吧。”

2小時46分。“人工智能之父”艾倫‧圖靈同時也是長跑精英,他曾在1948年的一場越野賽跑中,跑贏了同年奧運會銀牌得主湯姆‧理查茲。圖靈的馬拉松最佳成績,正好也是2小時46分,比1948年的奧運金牌成績只慢了11分鐘。

圖靈當然不知道,七十多年後有個遠在東方的“小薯仔”企圖向他的紀錄發起挑戰。但是,多年以後,由他親手播種萌發的人工智能之果,將會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

“圖靈測試”至今仍被視為“人工智能”的定義:測試人向兩個看不見的對象詢問任意一串問題,對象A是正常思維的人、對象B是機器。如果經過若干詢問後,測試人仍無法區分兩個對象,則認為此機器通過圖靈測試。該機器具有“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正正是目前科技發展的熱點。在我一字一句敲出本文之際,人工智能軟件ChatGPT正在以銳不可擋之勢席捲全球。可以想像,未來人工智能將會越來越深度參與人類生活,也將越來越多地替代人腦思考。

人工智能還將更加廣泛地應用到馬拉松運動中,例如在提供訓練建議、分析比賽等方面,而絕不僅限於用“人臉識別”技術尋找比賽照片、或者在比賽日用恐怖音樂叫醒選手。

但是,即使AI能夠給出最專業的訓練建議,即使它能分析到人體生理指標最微妙的變化,即使它讀完了世界上每一位跑者的完賽感言,再用莎士比亞的文筆加以修飾成十四行詩,它自身也絕對無法體會到,馬拉松跑到30km後那種錐心刺腹的痛苦;它更加無法理解,為何人類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那樣的痛苦後,還會趨之若鶩地報名參賽。

完賽的痛並快樂着......

作為一名優秀跑者,圖靈如果在天有靈,也會認同將馬拉松運動作為人類的保留地的。馬拉松的30km,那是只對“十進制生物”開放的地獄之門。

一些領域不會向人工智能乖乖就範,譬如馬拉松,也譬如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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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30km後才是真正的馬拉松。今天我的計劃卻反其道而行。

我給自己的比賽計劃是:以流暢的節奏通過30km計時點,為此,心率應該始終控制在160上下,腿部不要有過度用力、沉重不適的感覺——我猜測時間可以控制在2:01至2:03之間。然後,最後12.2km以“4分速”完成,用時48分48秒。這樣,即使狀態很差,成績都不會差過2:51;情況理想的話,跑進2:50內都是可能的。

聽起來就很頭暈目眩,但是練習的狀態暗示我可以這麼做。拼一拼,要麼PB、要麼爆。

感謝Ray哥隌我跑了最重要的幾課長課

只可惜,戰術完全沒有執行出來。前面一直太快了,從第1km開出了3'50"以後,就沒見過一次4字頭。10km計時點,時間是39分25秒,比預想中足足快了一分多鐘(預想目標是40分30秒左右)。每次通過計時點都提醒自己要慢一些,可是每次響錶,時間都在3'55"至4'00"之間,難怪日本朋友都說我配速穩定了。

心率倒是一直可控,只是雙腿從十幾km開始便死氣沉沉,一點都不像同Ray哥在蓮峰兜圈時的感覺。“完了,後面還是得跪”,我心想。

關鍵的30km計時點,我預想的目標是2:01至2:03之間,而實際用時竟是1:58:46。只不過,“最後12.2km以4分速完成”的計劃,恐怕執行不下去了。

減速從剛過了30km補給站便立即開始,看似毫無先兆,其實早有預謀。那時碰巧號碼布的別針第N次鬆開,我便靠邊整理整理,順勢讓日本朋友超過我(直到別針第N+1次鬆開時,它終於永遠地離開了我,我也終於不必再為它分神)。這麼一跌,配速緩慢而平穩地一直下降,4'05"→4'10"→4'15"......從此再也無緣3字頭。

小腿抽筋初發於第33km。這次我汲取經驗,提早一點在27.5km便服用了鹽丸,卻只讓抽筋延遲了三公里發生。總體來說,今天抽筋的頻次並不是很高,但也試過兩三次讓我踉踉蹌蹌、差點摔倒的。總之,抽筋還是發生了,問題仍未克服。

但最要命的是厭跑情緒。一方面成績已經大致鎖定,我有點“不想努力”了;另一方面,放走了日本朋友,單打獨鬥令情況變得更加困難;還有就是,馬拉松的第35km,真的好痛苦啊!有一陣子,我的眼前一片昏花,是低血糖的症狀——多巴胺的作用終究抵銷不了血糖的流失。真希望今天只是一課練習,隨時可以“上水”。這不,前面就有個“收容車集合點”了,好想停下來啊!

“我的內心在顫抖,這是我從未遭遇過的!

這些可怕的火焰,都是從哪裡噴湧而出?”

“你這罪人無論怎樣毁滅都不為過,

在地下還有更痛苦的折磨等着你!”

我的靈魂被撕扯!

我的肉體被煎熬!

啊!何等的痛苦,何等的瘋狂!

地獄的恐怖!多麼可怕!”

“你這罪人無論怎樣毁滅都不為過,

在地下還有更痛苦的折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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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日本朋友從未離我遠去。在30km過掉我以後,他似乎也遇上了一些困難,一直只保持在我前面數十米。“不行,照這樣下去,跑不了2小時46分。”落後的我反倒為他着急起來。

終點漸近,比賽里程漸漸進入倒數階段,心理上最艱難的關頭漸漸過去,只是配速無可奈何地繼續下滑。日本朋友的情況更糟糕,38km左右,我趁上坡一舉超越了他,“哇!”他發出了一陣驚喜的叫聲。同時超越的還有志瑋,“廢了武功”的他,前面帶着第二名的美女跑手一直狂奔了30多公里,現在功成身退了,正靠着邊慢慢遛達回去。

比賽最後三公里,全、半馬賽道重新匯合,但是賽道足夠寬闊、指引足夠清晰,二者並不會互相干擾。那一邊的賽道,氣氛熱鬧得多,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嫩、有胖有瘦,他們筋疲力盡、走走停停,速度雖然不快,卻都在努力完成各自的馬拉松。

他們的拼勁重新給予我勇氣。我不再考慮“上水”,也不再考慮4分速。2小時50分內,這是我此刻唯一要堅守的底線。一定可以做到!

翻過最後一座大橋,終點在望。加速,衝刺。

2:49:22,距離42.42km,平均配速4'00"/km。我用4分速跑完了一個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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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4分速”的迷信,始於紀律部隊的“庫伯氏測試”。

在剛開始跑步不久,我就聽說過“庫伯氏測試”及其評分標準:12分鐘跑到3000m,得滿分,平均配速4'00"/km。對於一個體育差等生,那足已是令人仰望的存在了——能夠在紀律部隊測驗中拿滿分的,一定都不是等閒之輩吧?!“4分速”等於“大神”的烙印,從那時便已深深印下。

2019年9月30日,在埋頭獨跑許多年以後,我初次參加了“元家班”的5000米測驗,成績19'50",人生第一次跑進4分速,很意外、很難以置信,以為自己終於跨越了“大神”的門檻——雖然我一如既往,仍然是那場測驗中的“副班長”。

接下來,在神鞋的助力下,10km、半馬的“4分速”壁壘也一一告破,前後整整用了兩年時間。可是直到現在,這個令人頭暈目眩的目標,還是想都不敢想的:“4分速”全馬。

即使今天來橫琴,我的目標也不是這個。能夠跑出來,很高興、很意外、也很累,但我不會就此滿足。

我不會就此滿足,戰術還完全沒有執行出來,還有很多問題亟待解決,還有“更痛苦的折磨”在等着我。

這不,尼泊爾跑友已經在等我回來,說要帶我半馬跑進1:2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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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必須留一個章節給優秀的羊羊一姐。

羊羊的“備戰”情況,我自認為是瞭解的:12月底“羊了”之後,不適症狀使她停練了整整一個月,體重漲了5kg,肚子都凸出來了。2月重新起跑,大部分是5分配速左右、10km以下的慢跑;2月18日跑了最長一課,也才20km 440配速;第二天的配速課,4分配速,4km就跑不動了。

她直到比賽前一天才決定去參賽,目標是“減肥慢跑”30km,最後12km用走的回來。當天出門前,她一共只睡了2小時。到了起點,她甚至都懶得熱身慢跑。

這樣的情況,你們猜,她能有怎樣的成績?

結果,當我以3分50秒跑完第1km後,似乎仍聽到她的咳嗽聲就在身後!不不不,這速度連我自己都嫌太快了,她怎麼可能跟上來呢,一定是我的幻聽而已。

所以當我在12.5km的第一折返點,當她就在我身後幾百米、輕輕鬆鬆地為我加油時,我驚呆得不知如何回應;而直到25km的第三折返點,看見她仍在我身後不到1km時,我才意識到照這樣跑下去,她甚至很可能獲獎——儘管我的頭腦當時還運算不出她的配速(那差不多是4'05"/km)。

居然跑得這麼輕鬆,是不是想打她?

此後我們將不再在賽道上相遇,可是至此我仍單純地相信,即使堅毅的意志必定會驅使她完成比賽,訓練量的缺乏也一定逼使她慢下來。

“羊羊還未到嗎?”、“她前面好快,330內一定可以”、“她那時候排在第6”。終點處,阿元、志瑋、Ray、我七嘴八舌地討論着,只剩下羊羊姍姍來遲。情景如同清晨在青茂口岸一樣。

10:53,她的訊息傳來了。照這時間計算,是3小時23分。嗯,不錯了不錯了。

11:00,另一個群發來了幾張衝線照片,是羊羊!眾人目瞪口呆的程度,絕不亞於觀眾們第一次看到《唐璜》終章時的反應。

槍聲成績2:56:45!只比她的個人紀錄慢了30多秒;若是今天再快100秒,她還將打破澳門紀錄。這成績還使她成為今天的女子全場第8名,贏得了(稅前)2000元的獎金。我們一切的刻苦訓練,在她的成績面前,都仿佛只是笑話。

天才真的存在嗎?

那是肯定的!

※※※※※※

“現在是早上七點半的鬧鐘響了,該起床啦!”

鬧鐘響起之時,麵包早就烤好了,咖啡也沖好了。之所以不把鬧鐘關掉,無非也是玩玩而已。新買的奶泡機終於有機會試用,泡出的咖啡比以往的任何一杯都更加幼滑綿密。

又是忙碌一週的開始。迎接星期一清晨的,除了酸痛到不行的雙腿之外,還有弦樂小夜曲,K.525,G大調,輕柔,舒暢,家傳戶曉,耳熟能詳。

薩列里說:“嘿嘿!這首你一定聽過。”

“音樂盲”牧師起初無奈,繼而喜出望外,接著自己把曲調哼出來:“啊!!我有聽過!真是優美!抱歉我不知道那是您寫的。”

“不是我寫的。是莫扎特,沃夫岡‧阿瑪迪斯‧莫扎特。”